陈砚舟的目光落在主控台的屏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腕，机械表带在指尖轻轻一滑，时间指向00:49。
“开始。”他说。
指令下达的瞬间，加密服务器自动解封第三波证据包。文件夹名为“深海-全链路”，内含三十七份材料：小满的完整医疗记录被标注了时间戳与医院认证水印；一份签署于境外注册公司的控股协议，明确显示“深海资本”通过三层离岸结构持有星浪直播平台67%的实际表决权；另有十二位受害艺人的实名证词视频，其中两人曾因拒绝配合流量造假被强制解约并列入行业黑名单。
周野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敲击，分发路径已预设完毕。七家头部媒体的接收接口同时亮起绿色确认信号，三家财经自媒体账号同步推送提示。所有信息均附带区块链验证凭证，一旦篡改，原始哈希值将立即失效。
“脱敏版已推，溯源通道开启。”周野低声汇报。
不到两分钟，微博热搜榜首悄然浮现新词条：#深海资本操控主播生死#。紧随其后，#心跳挑战背后是谁#、#我们都被当成了耗材#相继冒头。讨论量呈指数级攀升，转发中开始出现律师解读、心理专家分析、甚至有前平台运营人员自曝内部KPI考核细则。
沈知意坐在侧区工作台前，平板屏幕不断弹出消息提醒。她没急着回应任何采访请求，而是打开《华娱观察》后台，将一篇题为《当资本把人变成耗材》的短评设为首页置顶。文章仅千字，却层层递进——从个体遭遇切入，指出此类剥削并非偶然管理失误，而是一套可复制、可量化、可持续的利益模型。“他们计算心跳，计算流量，计算痛苦阈值。”她写道，“唯一不计算的，是人的尊严。”
发布三十秒后，编辑部电话被打爆。
主控室内，舆情图谱的颜色正在变化。代表“深海资本”的节点原本处于灰暗状态，此刻已被密集的红色连线包围。传播路径显示，话题已从小众论坛扩散至主流社交平台，并开始向财经圈层渗透。
就在此时，监测系统发出警报。
“他们在反击。”周野盯着一条突发新闻推送，“‘深海’旗下公关公司刚发声明，称小满所述内容属于个人心理健康问题导致的认知偏差，建议公众理性看待网络情绪化表达。”
陈砚舟冷笑一声：“还是老套路，先污名化，再降级定性。”
“更麻烦的是这个。”周野调出另一组数据，“已经有二十多个娱乐号同步转发类似口径，试图引导‘主播压力大很正常’的讨论方向。还有几个心理学背景的博主，开始质疑医疗记录的真实性。”
陈砚舟站起身，走到主屏前。他看着那些试图扭转风向的账号，多数集中在晚间活跃时段，粉丝量中等，但互动率异常高——典型的水军特征。
“启动蜂群协议。”他下令。
周野按下快捷键，五百个联盟预设账号瞬间激活。这些账号分布于科技、法律、劳动权益、心理健康等多个垂直领域，每一个都有真实运营痕迹和固定受众。它们没有统一刷屏，而是根据各自定位发布差异化内容：一名职场博主贴出劳动合同法相关条款，对比星浪签约模板中的霸王条款；一位精神科医生解读长期高压对自主神经系统的损伤机制；一个电竞社区管理员则直接甩出“暗刃”战队选手年度体检报告，强调专业团队如何保障成员生理与心理安全。
信息维度被彻底打开。
短短十分钟内，“#深海资本操控真相#”成为跨圈层话题。知乎热榜第一，豆瓣小组爆帖，B站相关视频播放量突破百万。更有高校社会学研究者表示将把此事件纳入下学期课程案例。
陈砚舟依旧站在控制台前，目光未移。他知道，真正的胜负不在热搜排名，而在话语权归属。
“他们怕了。”他说。
话音刚落，技术组传来新消息：“证据托管站点遭遇境外IP攻击，初步判断是DDoS，规模不小。”
“切分布式节点。”周野立刻响应，“镜像上传去中心网络，生成公开访问链接。”
“传。”陈砚舟点头。
五分钟后，一组由字母与数字组成的长链接出现在多个论坛首页。任何人点击均可下载完整证据压缩包，且文件自带校验码，确保内容未经篡改。
与此同时，监管部门官网的举报通道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正是“深海-全链路”资料包的整合版本，附加一份由多位法律从业者联合整理的违规行为对照表，逐条引用现行法规条文。
主控大屏上，舆情曲线仍在向上飙升。“#深海资本该死#”冲上热搜第一，“#别让小满白白受伤#”位列第三，相关话题总阅读量突破八亿。情绪分析模型显示，负面评价占比已达86.3%，且持续上升。
一间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办公室里，灯光昏暗。
一名身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手机屏幕亮着，正播放一段发布会录像。画面中小满卷起衣袖，露出那道疤痕。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按下了暂停键。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助理推门进来：“林总，公关部建议马上召开紧急会议，至少要对外否认控股关系。”
男人没动，只是低声问：“那份协议……真的没销毁？”
“当时走的是电子签批流程，系统留痕无法彻底清除。”
他闭上眼，靠向椅背。几秒钟后，重新睁开。
“联系董事会，准备临时预案。”他声音沙哑，“就说……我们可能要丢掉一块业务。”
同一时间，战队基地。
沈知意正在整理新一轮报道素材，耳机里不断传来各方反馈。一家电视台希望做专题追踪，两名律师主动提出为受害者提供公益代理，甚至有地方工会发来函件，询问是否能介入调查新业态劳动者权益状况。
她抬头看向主控区，陈砚舟仍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有偶尔轻敲表带的动作，透露出他仍在实时评估局势。
“下一步？”她走过去问。
陈砚舟盯着屏幕右下角的一个跳动数值——那是监管平台的关注指数，过去两小时提升了近四十倍。
“等。”他说，“他们很快会有人出来切割。”
“你是说，会有替罪羊？”
“不是‘会’，是‘已经在’。”他调出一条刚刚发布的内部通报截图，“看这里，星浪平台宣布‘对涉事项目负责人停职调查’，措辞精准，动作迅速。这不是应对危机，是早就备好的退路。”
沈知意眯起眼：“所以真正的大鱼，反而能全身而退？”
陈砚舟没回答。他拿起通讯器：“通知联盟所有人，保存所有传播记录，特别是资金流向和合同链条的相关讨论。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不是追一个人，而是拆一套系统。”
沈知意回到座位，打开录音笔，开始记录新的采访提纲。她写下第一条：**为何这类模式能长期存在？**
周野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有个新情况。”他盯着监控面板，“刚刚有两个海外账户尝试批量购买‘深海资本’的空头期权，交易金额巨大，来源不明。”
陈砚舟眼神微动。
“查权限归属。”
“正在反向追踪……需要时间。”
“不用查了。”陈砚舟淡淡开口，“有人比我们更早闻到了血腥味。”
他转身面向整面墙的数据流，无数词条在闪烁跳动。其中一条趋势线格外醒目：#深海资本股价暴跌#——刚刚冒头，尚未上榜，但搜索增速惊人。
他知道，风暴已经不止于舆论场。
资本市场的刀锋，也开始转向。
沈知意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应对？”
陈砚舟看着屏幕上那条急速爬升的曲线，指尖再次划过机械表带。
“慌神的人，只会做一件事。”他说，“找人垫背。”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