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把那枚玉兰标记从袖口扯下来，指尖一搓，玉片应声裂成两半。他没扔，反而塞进怀里——这玩意儿留着，说不定哪天能当证据用。
执事说的“明日辰时查验居所”，听着是规矩，实则是盯人。江峰可不想等他们来给自己新房贴封条。他要动，就得在所有人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动。
夜里三更，巡守换岗的间隙只有七息。够不够？够了。系统早就把整个移花宫的巡逻路线算得比账房先生记账还准。江峰贴着回廊阴影走，衣角都不带碰墙的，一路摸到静心苑外。
假山后头，他蹲了半个时辰。不是怕，是等。等一个不会引人怀疑的时机，等一个能单独说话的人。
终于，一道淡青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月光下。怜星拄着一根乌木拐杖，走得慢，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她走到亭子里，轻轻坐下，手指抚过石桌边缘，像是在找什么。
江峰站起身，径直走进亭子，没跪，没低头，就站在她对面。
“你来了。”怜星没抬头，声音轻得像风。
“嗯。”江峰把断笔放在石桌上，笔尖朝她，“我从西苑搬出来了，住进了玉月轩。”
“我知道。”她终于抬眼，“那是姐姐给心腹准备的地方。”
“心腹？”江峰笑了，“那是给笼中鸟准备的金丝笼。今早他们送来新衣，袖子里缝了玉兰标记，跟狗脖子上的铃铛一个道理——飞多远，主人都听得见。”
怜星瞳孔微缩，目光落在断笔上：“这支笔……是你从前留下的？”
“原身的遗物。”江峰坦然道，“我不替他赎罪，也不装他的样子。但我记得他说过一句话——‘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画的圈里’。”
亭子里安静了一瞬。
“你现在已经在圈里了。”怜星低声说，“想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所以我来找你。”江峰盯着她的眼睛，“我不是来求你开后门的，也不是来赌你和邀月谁更强。我是来谈一笔交易。”
“交易？”
“我在一本残卷上见过‘续骨丹’的方子。”江峰一字一句地说，“主材有三：南疆续骨草、东海寒髓珠、千年雪莲心。前两样我或许能想办法，第三样……藏书阁四层东区第七架，有个暗格。”
怜星的手指猛地一颤。
“你知道那地方？”江峰继续道，“我也知道。断笔上的刻字，就是线索。我可以把药炼出来，第一炉，归你。”
“你凭什么帮我？”她声音发紧，“你不怕姐姐知道后，把你千刀万剐？”
“凭我没把你当二宫主，也没当你是个瘸子。”江峰语气平静，“我当你是个被压了二十年、却还在替别人撑伞的人。你帮过我一次，在藏书阁。现在轮到我了。”
怜星闭上眼，良久才开口：“你知道她为什么打断我的腿吗？”
江峰摇头。
“因为她以为……我抢走了她在意的人。”怜星苦笑，“那个男人最后死了，死在她手里。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认定的东西——包括我。”
江峰沉默片刻，忽然道：“我不是他。”
“可她看你的眼神，和当年一模一样。”
“那正好。”江峰站直身子，“她可以对我起杀心，可以设局困我，但只要我还站着，就不会让她把我变成第二个祭品。我也不会逃——除非是为了回来时，能真正护住想护的人。”
亭子里的风忽然停了。
怜星睁开眼，盯着他看了很久，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人。
“你不怕死？”
“怕。”江峰咧嘴一笑，“但更怕一辈子戴着铃铛跳舞，还得谢谢主人赏饭吃。”
她终于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钥匙，放在石桌上。钥匙很旧，边缘磨得发亮，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无数遍。
“后山有一条废弃密道，通往宫外荒谷。”她说，“原本是先代宫主逃生用的，后来被封了。钥匙一直在我这儿，没人知道。”
江峰没伸手去拿。
“为什么是我？”他问。
“因为你尊重我。”怜星的声音很轻，“不像其他人，要么怕我，要么可怜我。你不一样。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畏惧。你把我当成……一个能做决定的人。”
江峰这才伸手，将钥匙握入掌心。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像烧了起来。
“什么时候能走？”
“等姐姐闭关。”怜星道，“她每月初七会进入寒玉殿闭关三日，调息明玉功。那时守卫最松，禁制也弱。你若要走，就在那夜。”
“我走后，你会有麻烦。”
“我自有安排。”她垂眸，“我只是……不想再看着有人被关在这座宫里，明明还能飞，却被剪了翅膀。”
江峰收起钥匙，深深看了她一眼：“等我回来。”
“你真会回来？”
“我答应你的药，还没炼。”他笑了笑，“再说，我可不想让某人日后瘸着腿追着骂我言而无信。”
怜星嘴角微微一动，似是想笑，又忍住了。
“走吧。”她说，“再晚，巡守就要回来了。”
江峰点头，转身欲行。
“江峰。”她在背后叫住他。
他回头。
“你刚才说，你不逃。”她问，“那你是什么？”
江峰站在月光与阴影交界处，风吹动他的衣角，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我是破局的人。”他说。
然后他转身，消失在回廊尽头。
怜星坐在亭中，手指缓缓抚过石桌上的断笔。她没动那支笔，也没站起来。但她的眼神，第一次没有落在地面，而是望向了远处的山影。
那里有条路，二十年没人走过。
现在，有人要踏出来了。
江峰回到玉月轩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他没睡，而是盘膝坐在床榻上，从怀中取出那枚裂开的玉兰标记，轻轻放在桌角。
系统界面悄然浮现：
【羁绊任务更新】
【名称：废道之钥】
【进度：0%→50%】
【提示：密道存在已确认，行动窗口锁定为“初七夜”】
【奖励预览：踏雪无痕（轻功残篇）、修为点 200】
江峰扫了一眼，关闭界面。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像在计算时间，又像在模拟步伐。
三日后是初七。
他还有三天时间准备。
药引、干粮、地图、伪装……缺一不可。
尤其是藏书阁四层的暗格，必须在行动前打开。否则，少了千年雪莲心，续骨丹就是空谈。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远处寒玉殿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而在那巨兽的心脏位置，邀月正盘膝而坐，即将开启闭关。
江峰盯着那座大殿，忽然笑了。
“你给我戴铃铛？”他低声说，“那我就让你听听，铃是怎么砸碎的。”
他转身走向衣柜，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套灰布短打。这是他让执事顺手捎来的杂役衣服，尺寸偏小，袖口还沾着灶灰。
穿上它的时候，江峰想起了昨夜怜星的话。
“你把我当成……一个能做决定的人。”
他系好腰带，拍了拍肩上的灰尘。
没错，这场棋，从今天起，不再是她落子，他接招。
是他，要开始落子了。
他走出房间，迎着晨光走去。
脚步很稳，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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