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右脚刚从流沙陷阱边缘撤回,左手指节还捏着那枚刻了暗记的铜钱,腰间的墨玉忽然一烫。他没停步,反而加快脚步穿过一片碎石坡,靴底碾过沙砾发出细碎声响。三日行程已走其二,瘴花城的轮廓在热浪中微微晃动,像一锅煮沸的浊汤里浮出的残渣。
城门歪斜,守卫懒散地靠在柱边打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江峰低头穿过门洞,迎面扑来一股混杂着腐草、药味和人汗的闷气。街道狭窄,两侧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卖蛊虫干尸的、摆毒蛇皮的、叫卖避瘴香囊的小贩挤作一团。他径直走向街心一家挂着“柳氏药坊”匾额的老铺,门楣上缠着一圈灰绿色布条,随风轻摆,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柜台前站着个背影纤瘦的女子,淡青色裙裾扫过地面,袖口微卷,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她正低头翻看一盒清瘴丹,指尖微微发颤。
江峰脚步一顿。
系统界面瞬间弹出:
【目标扫描启动】
【气息匹配度:98.7%】
【情绪波动分析:担忧(63%)、犹豫(28%)、恐惧(9%)】
他缓缓松开按在剑柄上的手,掌心汗渍在剑鞘上留下一道湿痕。昨夜那枚出现在流沙坑里的铜钱还在贴身暗袋里硌着胸口——若真是追踪者,绝不会用这种近乎自曝的方式留下线索。而眼前这人,躲闪的姿态不像埋伏,倒像……在等人发现她。
他走到柜台另一侧,声音压得极低:“这药坊的‘百毒避香囊’,可是柳氏独门配方?”
女子肩头猛地一抖,指尖差点打翻药盒。她迟疑片刻,慢慢转过身来。
眉眼温婉,眸光如水,唇色略显苍白,正是怜星。
江峰瞳孔微缩,却没有后退半步。他从怀中取出刚买的两枚香囊,将其中一枚轻轻推到她面前:“你若也去南疆,这个,或许用得上。”
怜星盯着那枚香囊看了许久,才抬起眼看向他,嗓音轻得几乎被街市喧嚣吞没:“你还活着。”
“嗯。”江峰点头,“不但活着,还活得挺滋润,至少比某些人会照顾自己。”
她嘴角动了动,似想笑,又硬生生忍住:“你变了。”
“穿越一次,不变得狠点怎么活?”他收回目光,对掌柜道,“再拿三枚清瘴丹,两包避蛊粉,火折子要防潮的。”
掌柜麻利包好递来,江峰付了银钱,转身便走。走出十步远,他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怜星抱着香囊跟了出来,步伐缓慢却坚定。
他没说话,只往巷口走去。拐进一条无人小道,两侧高墙夹峙,头顶一线天光被晒得发白。江峰背靠石壁,环视四周,待系统再次确认“无埋伏信号”后,才开口:“你说你是偷跑出来的,可有凭证?邀月若知你擅自离宫,不会轻饶。”
怜星咬着下唇,良久,从袖中取出一枚断裂的玉簪。簪身通体碧绿,断裂处参差不齐,隐约可见一丝血迹。
“我……打碎了她的密令符匣才逃出来。”她声音轻如游丝,“我没告诉任何人,只想……看看你有没有事。”
江峰盯着那枚玉簪,脑海中闪过藏书阁密道里她递来的清瘴丹、断龙石前她递出的令符碎片。两次生死关头,她都没真正害过他。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想帮你找续骨草。”她抬头看他,眼神不再闪躲,“我知道你在查南疆毒域边缘的药材,我也懂些辨毒之术,不至于拖累你。”
江峰冷笑:“你以为这是游山玩水?那边随便一只虫子都能让人七窍流血。你腿伤未愈,内力受限,真出了事,我救不了第二次。”
“我不是要你救。”她声音忽然清晰了些,“我是来帮你的。”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线在拉扯。江峰终于叹了口气,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先把衣服换了再说。这身青裙走在街上,跟举着牌子写‘我是移花宫的人’没区别。”
他带着她穿街过巷,避开元罗堂的眼线摊、铁枪会的巡哨,最终停在一家名为“栖云栈”的客栈门前。门匾老旧,檐角挂着一只铜铃,风吹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掌柜是我朋友。”江峰低声说,“能信。”
刚要推门,腰间墨玉骤然升温。
系统无声弹窗:
【检测到远处有轻微内力波动】
【方向:西街废庙】
【特征:阴寒属性,疑似明玉功残息】
江峰脚步一顿,不动声色揽住怜星手臂:“别回头,有人在盯我们。先进去。”
门轴吱呀一声推开,昏暗的大堂内,掌柜正在擦拭酒杯。见江峰进来,对方眼皮都没抬,只将抹布往肩上一搭,淡淡道:“老规矩,二楼东厢。”
江峰点头,拉着怜星直奔楼梯。木阶发出轻微咯吱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行至半途,怜星忽然踉跄了一下,膝盖微弯。
江峰一把扶住她肘部:“撑得住吗?”
“没事。”她稳住身形,“只是太久没走这么长的路。”
“你到底怎么出的宫?”他压低声音,“邀月的耳目遍布江湖,你一个重伤未愈之人,竟能一路无碍?”
“我不走大道。”她苦笑,“夜里行,白天藏,绕开所有驿站和渡口。途中遇到两拨追查‘可疑女子’的探子,我都提前避开了。至于这身衣服……是我在边境换的,原主是个采药妇。”
江峰挑眉:“你还学会伪装了?”
“为了见你一面,总得有点本事。”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倔强。
两人抵达东厢,房门关上那一刻,江峰立刻激活系统扫描。
【房间安全等级:B 】
【无监听装置】
【门窗结构稳固】
【建议关闭窗户,避免夜间气劲扰动暴露位置】
他顺手合拢窗扇,转头看她:“你先坐下。”
怜星依言坐在床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拘谨。江峰从行囊中取出一瓶丹药递过去:“润喉的,含一颗,别呛着。”
她接过瓶子,指尖触到瓶身时微微一颤。打开嗅了嗅,低声道:“这不是普通化痰丸,是……护心脉的?”
“你果然懂药。”江峰靠着桌边站定,“所以你也该明白,我现在不是在做善事。我要去的地方,九死一生。千年蛊莲不是路边野菜,续骨草也不是集市上能随便买到的货色。你跟着我去,不只是冒险,是赌命。”
“我知道。”她抬眼看他,“可你一个人去,才是真的送命。”
江峰沉默。
窗外,铜铃又被风吹响了一声。暮色渐浓,屋内光线暗了下来,只剩下两人呼吸交错的声音。
“你为什么一定要帮我?”他终于问。
“因为你没有丢下我。”她说得很慢,“在密道里,在断龙石前,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姐姐的影子时,你问我‘你想不想走’。那是第一次,有人问我想要什么。”
江峰心头一震。
他还记得那个雨夜,怜星站在岔路口,手里攥着半块令符,眼里全是挣扎。那时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利用她的情报,可原来,有些东西早就悄悄变了。
“所以你现在是来还债的?”他试图用玩笑冲淡气氛。
“是来兑现承诺。”她认真地看着他,“你说过,等你变强,会回来接我们。我不信别人,但我信你这句话。”
江峰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就在这时,系统警报再度亮起:
【西街废庙方向,内力波动增强】
【持续释放短促频率,疑似传讯信号】
【建议立即转移或反制】
他猛地站直身体,目光锐利如刀:“有人在用明玉功残息做标记,不是邀月亲至,就是她派了人来。我们必须马上决定——是继续南下,还是先解决尾巴。”
怜星缓缓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沿途采集的‘迷踪露’,洒在地上能扰乱气息追踪。若你要战,我虽不能动手,但可助你设局。”
江峰看着她,忽然笑了:“看来这次,真不是我一个人上路了。”
他抓起剑,指尖划过剑脊,发出一声轻鸣。
“那就别让他们太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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