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的奇迹,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水,在四合院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白日里那些关于林修家偷木料的窃窃私语,此刻都成了扇在自己脸上的耳光,火辣辣的疼。
谣言不攻自破。
但人心中的贪念,却不会因此消弭,反而会因这无法理解的“神迹”,滋生出更加疯狂、更加荒诞的毒草。
贾家。
东屋的煤油灯捻到了最小,昏黄的光晕只够照亮桌角一隅,将祖孙二人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如同鬼魅。
贾张氏那双浑浊的老眼深处,像是点燃了两簇绿油油的鬼火,亮得骇人。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门闩小心翼翼地插好,这才凑到宝贝孙子棒梗的耳边,声音压得又低又黏,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乖孙,奶奶想了一下午,想明白了!”
“什么想明白了?”棒梗还在回味白天那棵树桩死而复生的诡异场面,心里有些发毛。
“那棵树桩子,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树!”
贾张氏一拍大腿,声音里的笃定不容置疑。
“它就是一棵‘神木’!你想想,你林爷爷以前是干嘛的?大工匠!伺候过多少达官贵人!他能没点私藏?”
她循循善诱,每一个字都带着钩子,勾着棒梗心里的馋虫。
“那树桩子底下,肯定埋着宝贝!错不了!说不定……就是一根根用油纸包好的金条!”
“金条?”
棒梗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一双眼睛在昏暗中猛地睁大,里面映出的,全是金灿灿的幻想。
金条是什么?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是能换来无数肉包子、无数大前门炮仗、能让他在所有孩子面前抬起头的好东西!
“想不想要?”贾张氏看着孙子被点燃的欲望,满意地笑了,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
“想!”
棒梗的声音因为激动,都有些变调了。
“想就对了!”
贾张氏眼中贪婪的光芒再也无法掩饰,她抓着棒梗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孙子的肉里。
“听奶奶说,等下半夜,院里那帮死人都睡熟了,你就拿着家里的铁锹,偷偷地溜过去!”
“记住,就对着那树桩子底下挖!只要挖到了,甭管多少,都是咱们家的!”
“奶奶给你买肉吃!顿顿吃肉!还给你买最大最响的炮仗,让你当院里的孩子王!”
在贾张氏描绘的美好蓝图和恶毒的怂恿下,棒梗心中最后一点对“神木”的敬畏,也彻底被对金条的渴望所吞噬。
他的胆子,被贪婪吹得鼓胀起来。
胸膛挺得高高的,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地金光,听到了小伙伴们羡慕的惊呼。
……
午夜。
子时已过,整个四合院都陷入了最深沉的死寂。
月光如水银泻地,给院里的屋檐、树影都镀上了一层冰冷的清辉。
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老鼠般从贾家的门缝里溜了出来。
棒梗的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他怀里抱着一把比他还高的铁锹,冰冷的铁器贴着胸口,非但没让他冷静,反而让他更加心跳如鼓。
他蹑手蹑脚,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熟悉的路径上,绕过堆放杂物的角落,躲开容易发出声响的碎石。
很快,他就溜到了林修家的院子里。
那棵槐树桩,就静静地立在院子中央。
在清冷的月光下,那枯黑的树皮和新生的嫩绿枝芽形成了诡异的对比,仿佛一个咧嘴微笑的独眼巨人,正无声地注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棒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但一想到金条,一想到奶奶许诺的红烧肉,那点寒意瞬间就被贪欲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
他搓了搓冰凉的小手,哈出一口白气。
就是这了!
宝贝就在下面!
他不再犹豫,将那把大铁锹高高举起,对准树桩根部的土地,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插了下去!
“噗嗤!”
铁锹入土,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一下,两下……
泥土翻飞,带着一股潮湿的腥气。
棒梗的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毫不在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挖!快点挖!把金条挖出来!
他挖得是如此专注,如此投入,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头顶正上方,那根悬在半空、足有成人大腿粗细的巨大枯枝,正随着他每一次用力的挖掘,发出着细微的呻吟。
“吱……呀……”
那声音轻得几乎被铁锹刨土的声音所掩盖。
这根枯枝早就被蛀虫啃噬得千疮百孔,内里早已腐朽不堪。它之所以没有掉下来,全靠着树桩周围常年踩踏得无比紧实的土地,为它的根部提供了最后一点勉强的支撑。
而现在,棒-梗,正在亲手挖松它最后的根基!
他幻想着金灿灿的金条,幻想着自己大口吃肉的威风,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嘿咻!嘿咻!”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他却只是胡乱抹了一把,又是一锹下去!
“噗!”
这一锹挖得极深,带出了一大块板结的泥土。
也正是这一锹,抽空了那根枯枝最后的支撑点!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夜里骤然炸响!
这声音,不再是微弱的呻吟,而是死亡的宣判!
“啊——!”
棒梗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魂飞魄散,他惊恐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一个巨大、狰狞的黑影,正在眼前急速放大,瞬间吞噬了所有的月光!
那黑影带着一股无可抵挡的恶风,呼啸而下!
他想跑,可双腿像是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他想喊,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嗬嗬声!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下一秒。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巨响,混合着骨骼碎裂的恐怖声音,轰然响起!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叫,如同利剑般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传遍了整个四合院!
“啊啊啊啊——我的腿!!!”
那根巨大的枯枝,不偏不倚,以雷霆万钧之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棒梗的左腿之上!
剧烈到无法形容的疼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棒梗只觉得眼前一黑,那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泥,软软地瘫倒在自己亲手挖开的土坑旁,彻底昏死了过去。
鲜血,从他被压得扭曲变形的裤腿下,迅速地渗了出来,与翻开的新鲜泥土混合在一起,在冰冷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贪婪的恶行,终究是换来了血淋淋的、惨痛无比的恶果。
神木?
不,那只是催命的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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