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将整个四合院浸染得一片沉寂。
唯有中院通往后院的过道上,那辆被林修命名为“公主车”的精致木雕小车,正平稳地滑行着。
车轮与青石板地面接触,发出轻微而富有韵律的“咕噜”声,像是深夜里一首安详的摇篮曲。
车上,丫丫早已枕着母亲孟晴的腿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甜笑。
孟晴低头看着女儿熟睡的侧脸,又抬头看了看前方推着车的儿子,那道小小的、却无比可靠的背影,让她心中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暖流彻底填满。
“小修,慢点,不着急。”
孟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轻柔得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知道了,妈。”
林修回头应了一声,放缓了脚步。
他能感受到母亲此刻的心情,那种从苦难中挣扎出来,终于看到曙光的踏实与心安。
然而,就在这家人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温馨时刻时,一道黑影,猛地从中院那棵老槐树的暗影里蹿了出来,像一头蛰伏许久的野兽,精准地挡在了他们的正前方。
一股浑浊的酒气混合着劣质烟草的酸臭,扑面而来。
“站住!”
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戾。
林修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那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贾东旭。
刚从拘留所里放出来没两天的贾东旭。
此刻的他,和白天在工厂里那个畏畏缩缩的怂包判若两人。酒精似乎点燃了他骨子里所有的怨毒与疯狂,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骇人的红光,死死地钉在林修身上。
仇恨。
嫉妒。
不甘。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他那张因酒精而涨红的脸上,扭曲成了一副狰狞的表情。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小兔崽子一家能过得这么好!
他贾东旭,和他妈,就因为这个小王八蛋,一个接一个地被送进拘留所,成了整个大院里人人戳脊梁骨的笑话!
而他林修家呢?
先是那个见鬼的“神行车”,让他在轧钢厂出了大风头。
然后是那个价值连城的紫檀木雕,听说连厂领导都惊动了。
现在,现在又搞出这么个花里胡哨的“公主车”,载着他妈他妹,在院里招摇过市!
这哪里是回家?
这分明就是在他贾东旭的脸上,在他妈贾张氏的脸上,在他们贾家破碎的尊严上,狠狠地来回碾压!
每一声笑语,都像一根钢针,扎进他的心脏。
那辆漂亮的木头车每一次转动,都像一个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新仇,旧恨,在酒精的催化下,彻底引爆了他早已濒临崩溃的神经。
“你个小兔崽-子!”
贾东旭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林修的鼻尖上,嘴里喷出的酒气熏得人作呕。
“丧门星!”
“克星!”
他像是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吼出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自从你们家走了狗屎运,我们家就没一天安生日子!我妈被你害得关进去!我也被你害得丢了脸!工作都快保不住了!”
“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孟晴被他这副随时要扑上来咬人的疯狗模样,吓得血色瞬间褪去。
她下意识地将丫丫更紧地搂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熟睡的女儿,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却还是鼓起勇气,颤声说道。
“贾东旭,你喝多了,赶紧回家去!”
“回家?”
贾东旭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狂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与疯狂。
“我还有家吗?我妈被你们害了!我工作也快没了!我他妈的家都要被你们给毁了!”
院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四邻。
一扇扇窗户后面,亮起了更多的灯,映出了一张张好奇、麻木、幸灾乐祸的脸。
一道道门被拉开一道缝,露出一双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睛。
那些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从四面八方打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前院的阎埠贵,扒着门框,一边盘算着明天是不是又能少随一份份子钱,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
中院的刘海中,挺着官僚肚,背着手站在自家门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快意。他巴不得贾东旭闹得再大一点,最好把林修这小子打个半死,好让他也出一口恶气。
而住在耳房的一大爷易中海,更是直接走了出来。
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嘴里叼着烟,眼神阴沉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沉默,就是一种纵容。
他的袖手旁观,就是一种默许。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院里的所有人,也告诉贾东旭:闹吧,我看着,我不管。
贾东旭从众人的反应中,得到了巨大的鼓舞。
他看清楚了,这个院里,没有一个人会帮林修!**
他们都盼着林修倒霉!
他的胆子,瞬间膨胀到了极点。
酒精烧灼着他的理智,众人的冷漠则给了他为所欲为的勇气。
他狞笑着,那张因为酒精和怨毒而扭曲的脸凑近了林修。
“小兔崽子,你不是很能耐吗?不是很会打吗?”
他目光下移,落在了那辆精致的“公主车”上,眼中的凶光更盛。
“今天,老子不打你,老子就砸了你这破木头车!我看你还拿什么在你爹我面前显摆!”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了那条穿着破旧解放鞋的腿,积蓄了全身的力气,朝着那辆凝聚了林修心血与温情的“公主车”,狠狠地踹了过去!
夜风呼啸,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
“你个小兔崽-子,我看你今天还怎么横!”
“给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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