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还萦绕在鼻尖，林薇握着解剖刀的手突然一阵剧烈抽搐。视野里的人体标本瞬间被扭曲的光斑吞噬，不锈钢解剖台的冰冷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粗糙麻布摩擦皮肤的涩意。
“咳咳……”她呛咳着睁开眼，呛入喉咙的不是实验室里的消毒水味，而是浓郁的苦艾与当归混合的药香。头顶是熏得发黑的木梁，身下铺着垫了干草的硬板床，身上盖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襦裙——这绝不是她三分钟前还穿着的白大褂。
“姑娘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薇转头看见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脸蛋圆圆的，正端着陶碗站在床前，碗里飘着几缕褐色药渣。“张掌柜说你是从西域来的商女，晕倒在西市街口，若不是我们‘济世堂’的伙计发现得早，怕是要在街边冻上一夜呢。”
西域商女？林薇脑子嗡嗡作响。她明明是在江城市医学院解剖楼的地下室，正对着一具捐赠遗体做《人体结构学》实操考核，解剖刀刚划开胸腹腔，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古装剧片场似的地方？
她下意识摸向白大褂口袋——那里本该有手机、学生卡和一支笔，指尖却触到个冰凉的硬物。掏出来一看，是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芯片，表面刻着螺旋状的纹路，边缘泛着淡蓝微光，不是她熟悉的任何物品。这东西什么时候在她身上的？
“姑娘？”小姑娘见她盯着芯片发愣，伸手想探她的额头，“您是不是摔傻了？刚才张掌柜给您号脉，说您只是气血虚，怎么醒了倒不说话了？”
林薇猛地回神，攥住小姑娘的手腕，指尖精准地搭在桡动脉上——每分钟72次，节律整齐，是健康人的脉搏。她又摸了摸自己的颈动脉，再按压腹部确认脏器位置，这具身体的主人看起来十六七岁，比她原本的22岁小了六岁，皮肤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但骨骼结构正常，手指修长，倒很适合持针做手术。
“现在……是什么年份？”林薇强迫自己冷静，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
“开元十七年啊。”小姑娘眨巴着圆眼睛，像是觉得这问题很奇怪，“姑娘连年号都忘了？莫不是从西域来的路太远，记混了？”
开元十七年——公元729年。林薇的心脏狠狠一缩。她居然真的穿越了，而且穿到了唐玄宗在位的盛唐时期。作为历史爱好者，她曾无数次在纪录片里看长安的繁华，但此刻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慌——没有无菌手术室，没有抗生素，甚至连最基础的生理盐水、葡萄糖都没有，她这个还没毕业的医学生，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能活下去吗？
“救命！快来人啊！”突然传来的哭喊打断了她的思绪。药铺外涌进一群人，抬着个面色青紫的妇人，妇人怀里还抱着个襁褓，婴儿的哭声微弱得像小猫叫，随时要断气似的。
“难产，血崩不止。”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从内堂走出，正是济世堂的张掌柜。他手指搭在妇人腕上，不过片刻就摇起了头，“脉象散了，气息也弱，准备后事吧，这娘俩怕是都熬不过半个时辰。”
周围的人发出惋惜的叹息，妇人的丈夫是个穿着短打的壮汉，此刻“扑通”跪倒在地，额头磕得青石板咚咚响：“张掌柜，求您再想想办法！我们成婚五年才得这一个孩儿，您救救他们啊！”
林薇的职业本能让她站起身。她快步走到妇人身边，蹲下身掀开盖在妇人身上的布——裙摆已被暗红的血浸透，甚至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黑红。她又探了探妇人的鼻息，浅促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廓起伏微弱，指甲盖泛着紫绀，是典型的失血性休克症状。再摸襁褓，婴儿的小脸憋得通红，哭声越来越弱，鼻翼扇动急促，很可能有新生儿窒息。
在现代医院，这种情况需要紧急建立静脉通路输血、剖宫产取出胎儿，再做新生儿复苏，但在这里……林薇咬了咬牙，她不能看着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让我试试。”她脱口而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张掌柜皱起眉头，语气带着责备：“姑娘，你可知接生是何等大事？古称‘收生’，稍有不慎就是两条人命，休得胡言乱语！”
“我知道轻重。”林薇直视着张掌柜，语速飞快，“她现在是失血性休克，婴儿有窒息风险，再等下去才是真的没救。我需要干净的麻布、烈酒、烧红的烙铁，还有一把锋利的剪刀——越快越好！”
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有人说这西域姑娘怕是疯了，有人说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妇人的丈夫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爬起来就往内堂跑：“我这就去拿！都听姑娘的！要是能救回她们娘俩，我给您当牛做马！”
张掌柜还想说什么，林薇已经解开了妇人的衣襟。妇人的腹部隆起异常，她用手指轻轻按压——胎位不正，是臀位，而且能摸到脐带的搏动，有脐带脱垂的风险，必须尽快纠正胎位。
“阿桃，帮我按住她的腿。”林薇对旁边的小姑娘说——她刚从张掌柜的话里听出了小姑娘的名字，“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能松。”
阿桃虽害怕，但见林薇眼神坚定，还是点了点头，紧紧按住了妇人的膝盖。烈酒很快被端来，林薇将双手浸泡在酒里——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简陋的消毒方式，又让张掌柜用烧红的烙铁燎过剪刀，杀死表面的细菌。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弱，几乎听不见了。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回忆起妇产科老师教过的外倒转术：双手分别握住胎儿的头和臀，轻轻旋转，将臀位转为头位。动作必须轻柔，否则可能导致胎盘早剥。
就在她调整胎位时，妇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双眼翻白，瞳孔开始散大——是失血性休克引发的昏迷，再不干预，就要脑死亡了。
“快，把这个给她含在嘴里。”林薇急中生智，摸出掌心的银色芯片。她不知道这东西的作用，但它是穿越后唯一的“异常物品”，或许能有转机。
芯片刚接触到妇人的唾液，突然发出微弱的蓝光，一道细微的电流顺着妇人的口腔黏膜传入体内。不过几秒钟，妇人的抽搐渐渐停止，呼吸变得平稳了些，瞳孔也恢复了正常大小。
张掌柜和阿桃都看呆了，嘴里喃喃着“神迹”。林薇来不及惊讶，趁着妇人生命体征暂时稳定，迅速完成了外倒转术。随着一阵响亮的啼哭，婴儿终于顺利降生——是个男孩，虽然瘦弱，但哭声有力，暂时脱离了危险。
可妇人的出血还没止住，鲜血顺着大腿往下流。林薇抓起旁边烧红的烙铁，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按在出血点上。
“滋啦”一声，烧焦的皮肉味弥漫开来。妇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却奇迹般地止住了血。林薇瘫坐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看向掌心的芯片，蓝光已经消失，表面的螺旋纹路变得暗淡——看来这东西能释放某种急救能量，但需要消耗自身的“电量”。
“活了……都活了……”张掌柜颤巍巍地摸着妇人的脉搏，脸上写满难以置信，“姑娘这医术，真是……真是神了！比太医院的御医都厉害！”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妇人的丈夫抱着孩子，跪倒在林薇面前，要给她磕头。林薇连忙扶起他，目光却落在药铺门口——一个穿着波斯锦袍的胡商正站在那里，高鼻深目，手里把玩着枚和她掌心相似的银色碎片，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胡商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冲她举了举杯，转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西市人流中。林薇握紧了掌心的芯片，突然意识到，她的穿越或许不是偶然，而这颗神秘的芯片，可能藏着通往未来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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