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有一团火。
那火从胃囊深处燃起,顺着食道一路烧灼,燎过干裂的嘴唇,直冲天灵盖。
灼痛感让陈宇的意识从混沌中被强行撕扯出来。
他费力地撑开眼皮,眼前的景象由一团团模糊的光斑,慢慢聚焦。
斑驳的土坯墙,墙皮发黄,脱落的地方露出了里面的干草和泥。
视线上移,屋顶那根黑黢黢的房梁上,挂着一串干瘪到看不出原形的玉米棒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串风干的骷髅。
这不是他那个堆满泡面盒和快递箱的二十一世纪出租屋。
记忆决堤。
无数不属于他的画面、情绪、饥饿感,如狂潮般涌入脑海,狠狠砸在他的神经上。
六十年代。
饥荒。
一个同样叫陈宇的农村青年,刚刚,就在这张冰冷的土炕上,因为极致的饥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他,成了新的陈宇。
“哥,你醒了?”
一个细弱、怯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敢确定的惊喜。
陈宇僵硬地转动脖颈,脖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一张蜡黄的小脸凑了过来。
女孩的头发枯黄,像一撮乱糟糟的野草,唯独那双眼睛,大得惊人,也清澈得惊人。此刻,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和后怕。
这是他的妹妹,陈小草。
视线越过小草的肩膀,墙角里还缩着一个更小的身影。
弟弟陈小树。
他无力地靠着墙,小小的身体几乎要陷进阴影里,手里死死攥着一个豁了口的瓦碗,碗里空空如也。他的眼神黯淡无光,嘴唇因为缺水而起皮,整个人透着一股濒死的寂静。
空气里,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古怪气味。
那是野菜糊糊的味道,稀薄得只剩下一丝青草的苦涩,却也是这个家最后的存粮。
记忆告诉他,父母天不亮就出门了,去公社,去邻村,去任何一个可能找到活计的地方,只为能换回一口吃的。
谁都知道,在这青黄不接、饿殍遍地的时节,希望渺茫得可怜。
绝境。
令人窒息的,毫无生路的绝境。
就在陈宇的心脏被这股沉重的绝望攥紧,几乎停止跳动时。
“叮——”
一声轻响,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最深处炸开。
那声音不像是凡间的任何声响,空灵,古老,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宏大回音。
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泛着淡蓝色光晕的面板,在他眼前骤然展开。
【恭喜宿主,成功激活祖传“一键丰收农场”空间!】
【农场等级:1级】
【农场土地:1块黑土地(可种植任意作物)】
【空间能力:意念种植、精神力催熟】
金手指!
陈宇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在停跳一秒后,开始疯狂地擂动胸膛。
一下,又一下,力道大得让他胸口生疼。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洪流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几乎要从炕上跳起来仰天长啸。
但他死死忍住了。
他甚至不敢让自己的呼吸乱掉一丝一毫。
他转过头,用尽全身力气,对上弟妹担忧的目光,挤出一个干涩的微笑,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没事,哥就是饿得有点发昏,睡一觉就好了。”
他安抚着两个孩子,看着他们因为他的苏醒而放下心来,重新蜷缩回角落里节省体力,才缓缓闭上眼睛。
夜。
深了。
窗外,风声呜咽,万籁俱寂。
当确认所有人都已沉入睡梦,陈宇再也无法压抑。
他集中全部精神,在心中用尽全力,默念出那句改变命运的指令。
“进入空间!”
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和颜色。
斗转星移。
下一秒,一股清新的、带着湿润水汽的泥土芬芳,猛地灌入他的鼻腔。
陈宇已经站在了一片广袤的黑暗之中。
脚下,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黑土地。
那土,黑得发亮,油润得仿佛能攥出油来,散发着惊人的生命力。土地的正中央,悬浮着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球体,安静地照亮着这个独属于他的小世界。
没有丝毫犹豫。
关于空间的使用方法,如同本能一般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陈宇的意念一动。
他选择了他认知中,最抗饿、最能填饱肚子、也最容易生长的作物。
土豆。
意念所至,一颗颗土豆种子便精准地落入黑土地中,自行掩埋。
紧接着,他将自己那虚弱不堪的精神力,调动起来,缓缓注入脚下的土地。
“催熟!”
指令下达的瞬间,一股恐怖的抽离感袭来。
他的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向着黑土地奔涌而去。
剧烈的眩晕感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牙龈被咬破,一股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不能停!
他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土地。
他亲眼见证了一场浓缩了数个月的生命奇迹。
淡绿色的嫩芽破开土壤。
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抽长、蔓延。
淡紫色的小花迅速盛开,然后又迅速凋零。
地上的枝叶,由翠绿转为枯黄,最终彻底萎靡下去。
成功了!
在他精神力彻底告罄,即将昏厥的前一秒,土地上的变化停止了。
陈宇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身上那件单薄的破衣。
他顾不上休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那片枯萎的藤蔓前,用颤抖的双手,刨开了松软的土壤。
一颗。
两颗。
……
当那一小堆圆滚滚、沉甸甸,沾着新鲜泥土的土豆出现在眼前时,陈宇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伸出手,拿起一个,那种扎实的、沉重的触感,让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更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他心中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果能直接吃上热的,该多好。
心念一动。
他手中的土豆,表面的泥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拂去,瞬间脱落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土豆的表皮由土黄色迅速转为诱人的金黄,并微微卷曲,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焦香,混合着淀粉的甜香,猛地炸开。
一个滚烫的、冒着腾腾热气的烤土豆,就这么出现在他的手心!
当陈宇带着那一大捧散发着致命香气的烤土豆,从空间回到现实的房间时。
原本已经睡熟的陈小草和陈小树,几乎是在香味弥漫开的第一个瞬间,就有了反应。
两个小家伙的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着,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吞咽声。
“哥……好香……”
陈小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当她看到陈宇手中那金灿灿、冒着热气的东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晚归的父母,陈老实夫妇,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的,是永生难忘的一幕。
昏暗的油灯下,三个孩子围坐在一起,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个金灿灿的烤土豆,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满嘴流油,脸上挂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名为“幸福”的表情。
“这……这是哪来的?”
父亲陈老实的声音都在剧烈地颤抖,他以为自己饿出了幻觉。
陈宇早已想好了说辞。
他举起手里还剩一半的土豆,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
“爹,娘,咱家运气好!我晚上睡不着,去后山转悠,在一处向阳的雪地里刨出来的,估摸着是以前野生的山芋!”
陈老实半信半疑地走上前,拿起一个儿子递过来的土豆。
那温热的触感,那扑鼻的、做不得假的浓郁香气,让他那颗麻木的心脏狠狠一抽。
他看着儿子脸上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沉稳笑容,看着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最终没有再追问一个字。
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个土豆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妻子,自己则拿着另一半,狠狠咬了一口。
眼眶,却在一瞬间红了。
“好……好!能找到吃的就好!”
“宇儿,你长大了。”
暂时缓解了危机的陈宇,看着家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一个逆天的金手指,一个全新的时代。
他的命运,乃至这个家的命运,将从今夜开始,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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