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办事处里,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切割着午后沉闷的空气。
负责分配住房的办事员大姐,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用带着京片儿的爽利口音,热情地介绍着情况。
她的手指粗壮而有力,点在泛黄的登记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小同志,你是轧钢厂新来的采购员,这可是大厂的正式工,铁饭碗!”
“按照标准,这几个地方的空房你都可以选。”
大姐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真诚的关切,她将登记簿往陈宇面前推了推。
“一个是西交民巷那边的小偏房,清净,就是面积小了点。”
“还有一个是崇文门外的筒子楼,邻居都是工人,热闹,就是上厕所、用水不太方便。”
陈宇的视线在那些手写的地址上缓缓移动,每一个字都带着时代的印记。
他的手指顺着那一行行墨迹滑下。
忽然。
他的指尖骤然停住。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磁力吸附,再也无法挪开分毫。
“南锣鼓巷,95号院。”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将这几个字牢牢刻印在脑海中。
就是它。
不会错。
来之前,他已经从后勤科的王科长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藏污纳垢,汇聚了满园“牛鬼蛇神”的四合院,正是这个地址。
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也让无数读者意难平的是非之地。
办事员大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的热情瞬间凝固了片刻,随即换上了一种欲言又止的复杂神情。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是要说什么机密。
“小同志,我多句嘴啊,那个院子……你可得想清楚。”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郑重。
“院子是标准的三进大院,地方宽敞,可架不住里头住了二十多户人家,人一多,那心眼子就多,事儿就杂。”
“而且啊,院里还有三个管事大爷,拉帮结派的,邻里关系复杂得很。”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不怕跟你说实话,之前厂里也分过去两户,一户是新婚的小两口,天天被搅和得吵架,没住满三个月就哭着喊着申请调走了。另一户是个老实巴交的钳工,更是被排挤得连公用水龙头都打不上水,最后宁愿住宿舍也不在那儿待了。”
这番话,句句都是实在的劝告。
任何一个初来乍到、想要安稳度日的年轻人,听到这些,恐怕都会立刻打退堂鼓。
陈宇闻言,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若是重生之前那个谨小慎微,凡事都想息事宁人的自己,或许真的会选择一个清净的角落,远远避开这个漩涡。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衣兜,那里装着的,是足以让这个时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疯狂的巨款。
更深层的底气,则来源于那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那个近乎无限的储物空间。
他现在是红星轧钢厂的正式采购员,一个手握实权、无数人想要巴结的“肥差”。
身份、地位、财富、底牌。
他一样不缺。
今时今日的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看人脸色、委曲求全的吴下阿蒙。
他抬起头,迎着办事员大姐关切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无比爽朗的笑容,牙齿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洁白。
“谢谢大姐提醒。”
“不过,我就喜欢热闹!”
他的声音洪亮而干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住着,反而不习惯,就选这个了!”
说着,他没有给对方任何再劝说的机会。
他按照规定,从兜里直接掏出一沓厚厚的“大团结”,整整齐齐地拍在了桌子上。
那崭新的人民币与破旧的桌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发出的“啪”的一声闷响,让办事员大姐的眼皮都跟着跳了一下。
“这是房租和押金,我一次性付清。”
陈宇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大姐看着那厚厚一沓钱,再看看陈宇那不似作伪的坚定笑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年轻人,恐怕不是一般人。
或许真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背景和底气。
她不再多劝,拿起算盘噼里啪啦一算,然后麻利地开具收据,盖上公章,最后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把钥匙。
“喏,这是钥匙,手续齐了。”
她将那把带着浓重铜锈的钥匙,交到了陈宇手中。
钥匙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上面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它的历史。
它像是一张开启新篇章的门票。
拿着钥匙,办完所有手续后,陈宇走出了街道办。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挂着“街道办事处”牌子的老旧建筑。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躲?
为什么要躲?
上一世的自己,就是因为处处退让,才活得那么窝囊。
这一世,他手握王炸,岂能再走畏畏缩缩的老路?
既然命运的剧本已经写好,注定要和这群所谓的“禽兽”们打交道,那不如就主动出击,一头扎进这个漩涡中心。
把所有的矛盾和潜在的麻烦,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地摆在明面上,用最直接、最强硬的方式,一次性解决。
这个在别人眼中的龙潭虎穴,是非之地。
对他陈宇来说,不是麻烦,而是一个即将被他亲手改写剧本的,全新的舞台。
他倒要亲眼看看,这个所谓的“禽兽满园”,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从今天起,他陈宇,就是这四合院里,最新的住户。
也是,最不好惹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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