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汉铭千古传 > 第九章 夜谈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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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回到客栈,店家早已将备好的酒菜端上桌,虽不算奢华,却也透着几分诚意。张衡先请黄忠与黄叙坐下,又让卢氏、李氏带着张鲁、郭碧、郭凝坐在另一桌,自己则与郭钰陪着黄忠。

待众人坐定,张衡拿起酒壶,为黄忠斟满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举杯道:“黄壮士,今日之事,全因我家小儿顽劣而起,还让壮士与令郎受了惊吓,我先敬壮士一杯,聊表歉意。”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带着淡淡的醇香,却压不住他心中的几分歉意与谨慎。?

黄忠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也拿起酒杯,却没有立刻饮下,只是轻声道:“张兄不必多礼,今日之事,说到底只是一场误会,何必如此挂怀。”

话虽如此,他还是举杯抿了一口,目光却悄悄打量着张衡与郭钰,这两人气质不凡,言行举止间透着世家子弟的沉稳,绝非普通客商该有的模样。?

郭钰见状,也拿起酒杯,笑着补充道:“黄壮士宽宏大量,我等佩服。今日能与壮士相识,也是一种缘分,这杯酒,我也敬壮士。”

黄忠谢过郭钰,他放下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张兄,方才听你说要前往豫州,不知张兄是做什么营生的?竟能带如此身手不凡的护卫同行。”?

张衡早有准备,闻言从容笑道:“不瞒壮士,我与郭兄在蜀郡做些药材生意,此次前往豫州,是为了寻些稀有的草药,也顺便拜访几位老友。至于护卫,乱世之中,路途凶险,若不带些会武艺的人,怕是难以安心,让壮士见笑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天师府本就经营草药,说做药材生意不算说谎,只是隐瞒了天师府的身份与前往豫州寻祖籍的真实目的。?

黄忠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他常年在军中,见过的客商不计其数,可从未有哪个普通药材商,能驱使这般身手狠辣、配合默契的护卫,方才那两个黑衣人的招式,分明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手法,绝非寻常武夫可比。他心里的疑虑更重,却没有点破,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张兄考虑周全,倒是比一般客商多了几分谨慎。”?

张衡听出他语气中的试探,却也不慌不忙,转而问道:“黄壮士在荆州军中任职,不知近来荆州一带可有什么异动?我等前往豫州,还需多了解些沿途的情况,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提到军中之事,黄忠的神色严肃了几分:“近来荆州还算安稳,只是南阳一带流民渐多,偶尔会有小股盗匪出没,张兄途经时多加小心便是。”

他顿了顿,又看向一旁坐着的黄叙,眼神柔和了几分:“这孩子自小体弱,常年咳嗽,我此次也是特意请假,带他来宛县寻名医诊治,没想到竟遇到今日之事。”?

话音刚落,黄叙便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黄忠连忙放下酒杯,伸手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眼中满是心疼:“叙儿,慢点咳,别呛着。”

卢氏见状,连忙起身倒了杯温水,递到黄叙手中:“孩子,喝点温水润润喉咙,会舒服些。”?

黄叙接过水杯,小声说了句“谢谢”,喝了几口温水后,咳嗽才渐渐平息。张衡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忖:黄叙体弱,黄忠定然十分疼爱这个儿子,若是日后有机会,或许能从这方面入手,与黄忠多些往来。?

宴席过半,黄叙因身体不适,渐渐没了胃口。黄忠见状,便起身道:“张兄,郭兄,今日多谢款待,只是叙儿身子不适,我想先带他回客栈休息,改日若有机会,再与二位痛饮。”?

张衡连忙起身,点头道:“壮士说的是,令郎身体要紧。”

他喊来店家,叮嘱好生送走黄忠父子,回到房间,郭钰便压低声音道:“师兄,黄忠定是对我们的身份起了疑心,方才他问起护卫时,眼神里满是警惕。”?

张衡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我知道。黄忠勇武过人,心思也极为缜密,想要瞒过他,怕是不易。好在今日我们并未暴露天师府的身份,日后只需多加留意,不要再引起他的怀疑便是。”?

而另一间房内,黄忠看着已经睡熟的黄叙,眉头依旧紧锁。他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心里反复思索着张衡的话“药材生意”“寻草药”,这些说辞看似合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心中暗忖:这张衡与郭钰,绝非普通客商,日后若再相遇,定要弄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

夜色渐深,客栈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打更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张鲁躺在房间里,摸着脸上还未消退的红痕,却一点也不觉得疼,今日不仅与黄忠搭上了线,还让父亲在黄忠面前赚了“严于教子”的印象,这一巴掌,打得值。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开始盘算着日后如何与黄忠加深往来,为天师府多铺一条后路。

夜深了,皓月当空,万籁俱寂,只有池塘边传来阵阵蛙鸣。张衡坐在房间的蒲团之上吐纳着,突然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他瞥了一眼门口,淡淡地说:“进来吧。”

张鲁推门进来边走边说:“父亲,孩儿有事说与您听。”张衡似乎早有预料,缓缓吐出一口气,从蒲团上起身,坐下对张鲁打趣道:“哟,臭小子怎么如此客气,说吧,什么事。”

张鲁走到桌前,见父亲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竟有些卡壳,他挠了挠头,避开父亲的目光,张衡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儿子还带着红痕的脸颊上,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哦?现在知道错了?白天在巷子里跟人硬刚、还故意跟我顶嘴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懂事?”?

张鲁身子一僵,猛地抬头看向父亲,眼中满是惊讶:“爹,您…您知道了?”?

“你当你老爹我是瞎的,还是傻的?”

张衡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你平日里虽调皮,却懂得审时度势,从不跟人胡搅蛮缠。今日明明知道黄忠身手不凡,还故意跟黄叙争执,甚至在我道歉时故意顶嘴,不就是想让我‘教训’你,在黄忠面前落个‘严于教子’的印象,好让他对我们少些戒心吗?”

被父亲一语道破心思,张鲁的脸颊瞬间红了,他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我…我就是觉得黄忠不是普通人,他身手那么好,日后说不定能帮上天师府。今日鬼卒先动了手,怕他心里有芥蒂,所以才想……”?

“所以才想故意挨一巴掌,换他一个好感?”

张衡接过他的话,语气里没了调侃,多了几分严肃:“臭小子,今日之举老爹我也跟你道个歉。虽然意识到你是故意的,但巴掌实实在在扇在你脸上了,对不起。”

张衡的手刚落在张鲁肩上,就被张鲁猛地拍开。张鲁抬起头,脸颊上的红痕还未消退,眼神却透着几分急切,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些:“爹!您别打岔啊!我不是来跟您说挨巴掌的事,也不是来认错的,我是想跟您说黄叙的病!”?

这话让张衡愣了愣,原本带着歉意的神情渐渐收敛,他重新坐回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黄叙的病?你发现什么了?”?

“发现什么?”

张鲁急得走到桌旁,双手撑着桌面:“我今天在宴席上看得清清楚楚,黄叙咳嗽的时候,手都在抖,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喝了温水也缓了好半天才过来!而且他说话声音特别轻,连夹菜的力气都没有,我看他那样子,比咱们去年在药田见过的那个肺痨病人还严重!”?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担忧:“老爹,你不是医术高明吗?今天在席间就没看出来?我觉得黄叙的病已经很严重了,要是再找不到好大夫,恐怕……”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张衡看着张鲁一脸遗憾的模样,缓缓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沉重:“你看得没错,黄叙的病,比你想的还要严重。今日席间我借着递温水的机会,悄悄探了探他的脉象,脉象虚浮无力,肺脉更是细如游丝,这是长期肺疾拖出来的顽疾,早已伤及根本。”?

“顽疾?伤及根本?”

张鲁皱紧眉头,这些术语他在药田跟着王极学习时听过,知道是难治的病症,“那…那还有救吗?宛县的大夫能不能治好他?”?

张衡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惋惜:“难。宛县的大夫多是治些寻常病症,这般棘手的肺疾,他们怕是无能为力。我刚才探查时便察觉,他体内寒气郁结已久,肺腑早已受损,若是找不到能温养肺腑、驱散寒邪的奇药,再配上精妙的针灸之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时日无多”四个字,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父子二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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