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红日夜总会顶楼办公室。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留下几缕昏黄的光线从缝隙中透入，在铺着厚地毯的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雪茄的淡淡烟味，以及小结巴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廉价香水气息。
陆知尧放松地靠在高背真皮老板椅里，闭目养神，享受着身后小结巴那双柔软小手在肩颈间不算专业却足够殷勤的按摩。
小结巴的动作带着明显的兴奋，一边按，一边叽叽喳喳，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不那么结巴了。
“尧…尧哥！你是不知道！外面…外面都传疯了！说你是慈云山新的话事人！说…说飞鸿那帮人被你打得屁滚尿流！还有…还有我们那个街机厅！雷霆风暴！我的天！从早到晚！
人…人就没断过！排队排到街尾！猪仔黄说…说光是昨天一天，币就卖出去快十万个！这…这简直是在地上捡钱啊！比…比飞鸿那混蛋偷车赚钱快多了！”
她越说越兴奋，手指的力道都不自觉加重了几分，仿佛那滚滚而来的钞票已经堆满了房间。
对于这些喧嚣的赞誉和火爆的生意，陆知尧只是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字，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小结巴关于街机厅滔滔不绝的憧憬。
“飞鸿剩下的那几个小场子，都收回来了？”
“收…收回来啦！早收回来啦！”
小结巴立刻回答，语气笃定。
“按…按尧哥你的吩咐，赌档和酒吧里都…都腾了地方，装上了十几台街机！嘿！你…你猜怎么着？生意…生意比原来还好！那些赌鬼酒鬼，玩…玩起游戏来比谁都疯！猪仔黄算过了，一台机子…一天下来，最少…最少能赚这个数！”
她腾出一只手，在陆知尧面前比划了一个数字，眼睛里闪着财迷的光。
陆知尧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意料之中。
这个时代的娱乐匮乏，街机的魔力足以让人疯狂。金钱，正如同他所说，开始自己送上门了。
就在这时——
嘟…嘟…嘟…嘟…
办公桌上，一台崭新的黑色传呼机，突然发出急促而单调的蜂鸣声，打破了办公室里的慵懒气氛。
小结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按摩的手都停了下来，好奇又有点茫然地看着桌上那个不停闪烁震动的小东西。
这东西是陆知尧前两天才让猪仔黄弄来的新鲜玩意儿，她还不怎么熟悉。
陆知尧睁开眼，墨镜下的目光平静无波。
他伸手拿起那台还在震动的传呼机，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红日夜总会前台接线员恭敬的声音。
“尧哥，乾坤电影公司那边打来的电话，说找您，挺急的，让您回个电话到公共电话亭。”
乾坤电影公司？肥仔粒？
陆知尧脑海中瞬间划过那个油腻导演的身影。前些天随手丢过去一个剧本，看来是用完了。
“知道了。”
陆知尧淡淡回了一句，随手将传呼机丢回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对还在愣神的小结巴吩咐道。
“我出去一趟。你看好家。”
“哦…哦！尧哥你…你去哪？我…我陪你？”
小结巴连忙问。
“不用。”
陆知尧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风衣，随意披上。
“处理点小事。”
半刻钟后。
红日大街中段，一个贴着各种小广告的绿色公共电话亭里。
陆知尧投币，拨通了乾坤电影公司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听筒里传来肥仔粒那标志性的、带着急切和油腻喘息的声音。
“喂！阿尧！是不是你！你终于回电话了！”
“嗯。”
陆知尧应了一声，声音透过听筒，显得格外平淡。
“哎呀我的祖宗！你可算有消息了！”
肥仔粒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几度，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夸张。
“你跑哪去了？公司找你都找疯了！赶紧回来！立刻！马上！”
陆知尧叼上一根烟，摸出打火机点燃，对着话筒吐出一口烟雾，语气带着漫不经心。
“有事？忙着呢。”
“忙？忙什么能比公司的事重要！”
肥仔粒的声音充满了不解和恼火。
“坤哥的新片！大制作！就等你这个金牌编剧的本子了！还有，新签了几个‘波波’级别的靓女！
那身材！
那脸蛋！啧啧啧…就等着你回来‘深入指导’呢！剧本灵感这不就来了？快回来！好处少不了你的！”
肥仔粒抛出了他认为最大的诱惑——金钱和新来的女演员。
听筒那边只传来陆知尧一声的嗤笑，伴随着吸烟的细微气流声。
“没空。”
依旧是那副平淡得让人抓狂的语气。
肥仔粒被噎了一下，随即一股火气蹭地冒了上来。
“陆知尧！你他妈什么意思！翅膀硬了？忘了自己是谁了？忘了是谁捧你起来的！公司离了你就转不动了？放屁！我告诉你，赶紧给我滚回来！这是坤哥的意思！你别给脸不要脸！坤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他最恨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人！你他妈在外面浪几天，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信不信坤哥一句话，让你在港岛混不下去！到时候，别说写剧本，你连咸湿片都没得拍！等着沉海喂鱼吧！”
肥仔粒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试图用靓坤的凶名和洪兴的庞大势力来压垮陆知尧的心理防线。
陆知尧听着，直到肥仔粒的咆哮因为换气而出现间隙，他才开口，声音透过话筒，冰冷、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瞬间浇灭了对方所有的气焰。
“肥仔粒，听清楚。”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