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二楼,副厂长办公室。
何雨柱站在那扇厚重的木门前,门上挂着一块黄铜铭牌,冰冷的金属光泽反射着走廊昏暗的灯光。
“杨副厂长办公室”。
传话的干事点头哈腰地帮他敲了敲门,得到里面一声沉稳的“请进”后,便识趣地退到了一边,临走时还投来一个混合着羡慕与探究的复杂眼神。
何雨柱推开门。
一股独属于领导办公室的、混杂着高级茶叶清香与墨水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面是水磨石的,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办公桌是气派的苏式大班台,油光锃亮,桌面上文件摆放得一丝不苟,一个硕大的搪瓷缸子放在最顺手的位置。
班台后,杨副厂长正抬起头,脸上挂着一副标准的、程式化的领导笑容。
那笑容里有赞许,有审视,唯独没有温度。
“小何来了,快坐,快坐。”
他表现得异常热情,甚至亲自从暖水瓶里倒了满满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双手递到了何雨柱面前。
这番礼遇,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工人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何雨柱却只是平静地伸出双手接了过来,稳稳地放在腿上,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谢谢厂长。”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
“小何啊,这次设备采购的事情,你可是给咱们厂里立下了汗马功劳!”
杨副厂长重新坐回他那张宽大的椅子里,身体微微后仰,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摆出了一个最舒适也最居高临下的姿态。
“整个谈判过程,我都听说了,办得非常漂亮!有勇有谋,不卑不亢,为厂里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给我们轧钢厂长脸了!”
一顶高帽子先结结实实地扣了上来。
何雨柱端着茶杯,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如同探照灯一般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他的坐姿、他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里,解读出他的真实想法。
“这都是我分内的工作,离不开厂领导的信任和指挥。”
他吐出了一句滴水不漏的场面话。
既没有得意忘形,也没有过分谦卑。
“嗯,很好。”
杨副厂长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似乎对何雨柱的“懂事”非常满意。他点了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
办公室里的气氛,随着这两声敲击,悄然发生了变化。
之前那点刻意营造的温和,正在迅速褪去。
“年轻人,有冲劲,有能力,这是大好事。”
杨副厂长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过来人的教诲意味。
“但是呢,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厂里是一个集体,我们讲究的是团结。要多跟老同志学习,尊重老同志的经验,这样才能更快地进步嘛。”
来了。
何雨柱心里明镜似的。
这番话敲打的意味,已经不加任何掩饰了。
所谓的“老同志”,不就是特指易中海吗?所谓的“搞好团结”,不就是让他何雨柱以后别再跟易中海对着干,乖乖认怂吗?
他依旧没有接话。
沉默,是最好的武器。
他只是端起茶杯,凑到嘴边,轻轻吹散了袅袅升起的热气,仿佛杯里的茶叶比副厂长的话更值得研究。
这份油盐不进的姿态,让杨副厂长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顿时被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个何雨柱,比他想象中要难对付得多。
寻常年轻人,被他这么一敲打,要么诚惶诚恐地表态,要么心有不忿地辩解,总归会有个反应。
可眼前这个,却像一团棉花,你用多大的力气打上去,都悄无声息,让你摸不清深浅。
杨副厂长只好把话说得更白。
“你在采购科,以后就安心工作,做出成绩来,我看好你。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向我汇报。”
这是许诺。
“至于院里那些邻里之间的小摩擦,小矛盾,格局要大一点,不要再计较了。”
这是命令。
言下之意,你何雨柱拿了我的好处,就得对我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易中海他们再怎么算计你,你都得给我忍着。
何雨柱终于放下了茶杯。
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直视着眼前的副厂长,看着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顺从,没有畏惧,反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
“杨厂长。”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其实,我今天来,正好也有一个比邻里矛盾更严重得多的问题,想向您当面汇报一下。”
杨副厂长脸上的表情一滞,显然没料到何雨柱会突然反客为主。
不等他做出反应,何雨柱的手已经伸进了自己那件半旧的蓝色工装外套的内兜里。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慢。
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沉稳的压迫感。
杨副厂长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被何雨柱掏了出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被他甩手拍在了那张光洁的大班台上。
“啪!”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杨副厂长错愕地看着桌上那个文件袋,一时间没能明白何雨柱的意图。
那是一份整理得极其规整的材料,每一页纸的边缘都用夹子固定得整整齐齐,封面甚至用钢笔标注了清晰的索引。
这是系统出品的铁证,逻辑链条完整,证据环环相扣,不存在任何可以辩驳的漏洞。
“这是我最近在整理采购科的旧档案时,偶然发现的一些东西。”
何雨柱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沿,目光如炬,死死锁住杨副厂长的眼睛。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仿佛有千钧之力,一字一句地砸进杨副厂长的耳朵里。
“我们厂里长期以来采购的一批关键性原材料,存在着非常、非常严重的质量问题。”
“而负责这批原材料供应的单位……我查了一下,负责人,好像……是您的亲小舅子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杨副厂长脸上那副维持了半天的、和蔼可亲的领导笑容,瞬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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