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空气,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
墙上挂钟的秒针,每一次“咔哒”跳动,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杨副厂长脆弱的神经上。
他额角的冷汗已经汇聚成珠,顺着布满褶皱的皮肤滑落,洇湿了那浆洗得发硬的衣领。
完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疯狂冲撞,让他一阵阵地发晕。
他彻底没了脾气,那点平日里积攒的官威,在何雨柱那双洞悉一切的平静眼眸注视下,被碾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他很清楚,今天这道坎要是过不去,自己的前途,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求生欲战胜了尊严。
杨副厂长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动了几下,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堆积在脸上,显得虚伪而油腻。
他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用一种“亲近”的姿态来软化气氛。
“小何啊,你……你说的这个问题,非常重要!”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我!是我的工作出现了严重的疏忽!我检讨!”
他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姿态放得极低。
“这样,我马上,立刻就成立调查组,把这件事彻查到底,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他顿了顿,偷偷观察着何雨柱的表情,见对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更是没底。他连忙抛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第一个诱饵。
“另外,小何,你这次可是为咱们厂避免了无法估量的重大损失啊!这是天大的功劳!我作为厂领导,必须论功行赏!我个人决定,提拔你为采购科的采购组长!”
一个“组长”的虚职。
不用走人事流程,他一句话就能定。既能堵住何雨柱的嘴,又能彰显自己的“大度”,简直是一箭双雕。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何雨柱,希望对方能被这突如其来的“馅饼”砸晕,然后感恩戴德地把这事儿给揭过去。
然而,何雨柱只是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轻轻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末。
然后,他摇了摇头。
动作很轻,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了杨副厂长的脸上。
“厂长,我对当官没什么兴趣。”
何雨柱的声音不急不缓,慢悠悠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进杨副厂长的耳朵里。
“我这人,您也知道,就是个厨子,比较实在。”
他放下茶杯,抬起眼皮,目光直视着对方。
“所以,我只对‘事实’感兴趣。”
轰!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不见兔子不撒鹰!
不拿出点真金白银的“事实”,今天这事儿,没完!
杨副厂长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当场憋过去。他死死攥住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后槽牙的缝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小何,你为厂里立了这么大的功,厂里不能没有表示。”
他死死盯着何雨柱,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贪婪。
但他失败了。
何雨柱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让他根本看不透深浅。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杨副厂长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层。
他咬了咬牙,做出了更大的让步,这是他能动用的最后手段了。
“这样,我特批!给你发一百块钱的‘突出贡献奖金’,作为奖励!”
一百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他想用钱,简单粗暴地,把这件事给彻底砸实、砸死!
然而,何雨柱听到“一百块钱”这个数字,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讶、失望,最终化为一种“大义凛然”的复杂神情。
他猛地一拍大腿,身体从椅子上微微前倾,痛心疾首地说道:
“哎呀,厂长,您这可就见外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责备。
“我发现问题,向您汇报,这都是为了咱们工厂好,为了国家财产的安全!这是我的分内之事,是我作为一个工人的责任和义务!我怎么能要钱呢?”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何雨柱是那种挟功图赏、趁火打劫的小人呢!我的名声不重要,可不能损害了您的威信啊!”
漂亮话说的滴水不漏。
可他嘴上喊着“不要,不要”,屁股却像是焊在了椅子上,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那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杨副厂长。
杨副厂长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头疼欲裂。
这小子,是在跟他玩心理战!
一百块钱,根本就没能填满他的胃口!
杨副厂长不怕何雨柱要钱,就怕他这种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滚刀肉态度。
他知道,不拿出能让这头饿狼彻底吃饱的“诚意”,今天这扇办公室的门,自己是绝对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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