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余烬还在冒着青烟,苏言抱着父亲留下的灵根玉佩,在白氓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
阳光透过倒塌的庙顶照进来,落在满地焦黑的蛊虫残骸上,泛着刺眼的光,却照不进苏言眼底的冰冷。
“宗主,咱们该走了,这里不安全,说不定还有苏家长老团的余党。”
白氓低声提醒,声音依旧带着虚弱,刚才的战斗让他伤得不轻,若不是苏言及时赶到,他早已与敌人同归于尽。
苏言点头,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着神威空间的方向递了个眼神。
下一秒,漆黑的空间裂隙在他身前展开,赤红的灵光溢出,却依旧只有他和白氓的身影被笼罩,千代始终隐藏在空间内,没有露面,此刻无需她现身。
“定位枢梦宗,尽快回去。”苏言在心里默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灵根玉佩,玉佩上的温度渐渐散去,像父亲最后的气息,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空间裂隙瞬间闭合,破庙内只剩下满地狼藉,还有那枚苏文山曾倚靠过的庙柱,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惨烈。
枢梦宗的山门早已戒备森严,素白的幡旗在风中飘荡,空气中弥漫着檀香。
墨谷子得知苏文山死讯后,已连夜布置好灵堂。
苏言刚从裂隙中走出,就见墨谷子与一位身着青灰道袍的老者并肩而立,老者手持酒葫芦,正是旭东道人;两人身后,誉王身着暗纹锦袍,袖口金线蟒纹随动作微动,身边立着的青丘三公主,青裙拂地,眉眼间的狐族魅惑藏着贵气。
“先生,可算盼得您归。”誉王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明显的敬重,双手微微前拱,早先他因刺杀危机逃到扬州,是苏言以计策化解危机,后来又为他草拟过“扬州修士规整策”,字字珠玑,让他对苏言的文采与智谋极为佩服,自此便以“先生”相称,以示敬重。
“殿下不必多礼。”苏言侧身避开,依循礼仪拱手,“父亲遭此横祸,劳殿下与三公主专程前来,苏言感激不尽。”
青丘三公主微微屈膝,声音清婉如玉石相击:“苏先生节哀。苏先生曾于青丘有大功,此次随誉王前来,一来是送苏伯父最后一程,二来也是代青丘表明立场——太子与巫蛊氏族勾结,已触青丘底线,青丘愿助先生与誉王,共除此患。”
她见誉王对苏言如此敬重,也顺势改称“先生”,贴合双方立场。
苏言颔首:“多谢三公主厚意。只是宗门简陋,灵堂也仓促布置,怕是怠慢了二位。”
“先生说哪里话。”誉王摆了摆手,目光落在灵根玉佩上,“文山兄的灵位设在内殿,咱们先去奠灵,其余事宜,奠灵后再与先生细议——有些关于太子的线索,还需先生指点。”
灵堂设在主殿,苏文山的灵位前燃着白烛,烛火映得“苏公文山之位”的字迹泛着微光,灵前还摆着苏文山生前常读的《灵脉要略》。
苏言将玉佩放在灵位旁,缓缓跪下,额头抵地的瞬间,压抑的呜咽终于忍不住溢出,苏文山待他如亲子,如今却连最后一句告别都未曾说出口。
旭东道人走上前,将酒葫芦放在灵前,酒液洒在地上,声音沙哑:“文山兄,当年你把言儿托付给我时,拉着我的手说‘这孩子心思细,就是身子弱,你多照看些’,可如今……是我没护好他,也没护好你。”他与苏文山是旧识,当年苏言幼时,苏文山怕苏家内斗伤及幼子,便将苏言托付给旭东照料,这层关系,除了几人外少有人知。
誉王与青丘三公主对着灵位躬身行礼,殿内只剩烛火“噼啪”声,与苏言的低泣。
奠灵后,誉王引苏言至偏厅,青丘三公主与旭东道人在外等候。誉王屏退左右,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函与一枚鎏金令牌,令牌上刻着“誉王府亲卫”四字:“先生,这是探子查到的太子与巫蛊氏族往来的密函,上面的字迹我已让专人比对,确是太子亲信所写。只是这密函里提的‘灵根谷’,我始终猜不透是何地方,还需先生指点。”
他将密函与令牌一同递向苏言,眼神恳切:“先生也知道,这些年我苦苦经营,却始终被太子压一头,皆因他手握南方兵权,今日看来,恐怕他又有巫蛊氏族暗中相助。文山伯父之事,是太子给咱们的警钟——他连文山伯父都敢动,下一步怕是就要对先生与我动手了。这枚令牌您拿着,扬州境内,我的亲卫任凭先生调遣;青丘那边,三公主已答应派探子查巫蛊氏族动向。只要先生愿助我,日后我若能登大位,枢梦宗便是皇家第一宗门,大乾灵脉任由先生调配,我还会奏请陛下,封先生为国师,让先生的智谋能造福天下修士。”
苏言接过密函与令牌,指尖触到密函上的字迹,心中清明——密函里的“灵根谷”,定是与灵根树有关。他抬头看向誉王,语气坚定:“殿下,我助您,非为宗门与封号,只为父亲报仇,只为不让太子与巫蛊氏族再害更多人。这密函里的‘灵根谷’,我或许知道些线索,待处理完太子在扬州的据点,再与殿下细议。若殿下真能登大位,还望记得今日所言,善待百姓,莫让修士沦为权力的工具。”
“先生此言,振聋发聩!”誉王大笑,拍了拍苏言的肩,“有先生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先生先好好守灵,我与三公主回去整理更多证据,待先生准备好,咱们便按先生的计策行事。”
誉王与三公主离开后,苏言在灵堂旁结庐守灵。
草庐内只有草席与油灯,旭东道人常来陪他,有时坐在草席上陪他喝酒,有时沉默地帮灵堂添烛;小鹿也常卧在草庐外,听到苏言叹息时,便用头蹭蹭他的手,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像是在安慰他。
次日,苏言坐在草席上,看着灵堂方向渐渐睡去。
梦中,他感到自己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苏文山牵着他的手,站在庭院的灵草圃前,手里拿着一株淡青色的灵草:“景行,你看这株‘清灵草’,叶子边缘有三道细纹,能解低阶蛊毒,记住了吗?”
年幼的他眨了眨眼,刚想说“记住了”,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旭东道人的笑声:“文山兄,你这教得也太细了,这孩子才多大,哪记这么多?”
苏文山回头笑了笑:“旭东,你不懂,这孩子心思细,多教些总没错——景行,以后要是遇到有人中了低阶蛊毒,就用这清灵草煮水,知道吗?”
他点了点头,苏文山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咱们不急,慢慢来。”
画面一转,他长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苏文山将一本泛黄的《炼魂术》递到他手中,语重心长地说:“景行,这功法是咱们苏家祖传的,你先看着,有不懂的就问我。记住,学功法不是为了争强好胜,是为了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以后父亲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父亲,您不会离开我的,对吗?”少年的他拉着苏文山的衣袖,声音带着几分依赖。
苏文山眼神复杂,却还是点了点头:“对,父亲不会离开你。”
“啪!”恍惚间,梦境如泡影般破碎。
原主的身影缓缓出现,身着白衫,眉眼与少年时的苏言一模一样,只是带着几分青涩:“你把我想做却没做到的事都做了。我想保护父亲,却没能力;我想让苏家变好,却只能看着苏承他们胡作非为。”
苏言愣住,刚想开口,原主却笑了笑,声音轻得像风:“你不一样,你敢为父亲报仇,还创立了枢梦宗,让父亲的心愿实现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你比我更像苏家的孩子,比我更配这具身体。”
“我……”苏言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原主摆了摆手,身影渐渐透明:“这具身体,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守护父亲留下的一切,替我好好活着,替我看看,没有苏承他们的苏家,没有太子的大乾,会是什么样子。”
“等等!”苏言急声喊,伸手想抓住原主的身影,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他猛地睁开眼,油灯依旧亮着,小鹿正用头蹭他的手臂,温热的触感让他回过神。
苏言下意识运转灵力,只觉体内双丹流转顺畅,灵根传来一阵温热。原主的残魂彻底消散,这具身体终于完全属于他了!
天地灵气如潮水般涌入体内,淡金色的灵根渐渐染上清色,纹路愈发清晰,连远处地脉的流动都能清晰感知到,灵根与这个世界,终于深度链接了!
“原主……父亲……”苏言低声念着,握紧拳头。梦中苏文山教他识灵草的场景、原主遗憾的话语,一幕幕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早已不是旁观者,这具身体承载的责任,这份跨越两个世界的羁绊,他必须扛起来。
南方军营的中军大帐内。
太子将一枚玉佩碎片摔在桌上,锦袍下摆因怒火微微颤抖:“苏承这个废物!连个苏言都对付不了,还赔上了那么多巫蛊师!”
戴着兽骨面具的巫蛊长老站在一旁,语气平静:“太子殿下,如今,苏言的实力大增,且他心思缜密,之前誉王的计策都出自他手,不可小觑。不过我们从苏文山尸身找到的玉佩碎片,已锁定灵根树在灵根谷,只要殿下能吸收灵根树的灵气,突破元婴期,届时别说苏言与誉王,就算是陛下,也拦不住殿下夺储。”
太子捡起碎片,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中闪过贪婪:“灵根谷……好!你即刻带人去,务必将灵根树夺到手!另外,传讯给蓬莱阁的长老,让他们想办法牵制苏言——那小子最擅长用计,别让他坏了我的事!”
“是。”巫蛊长老躬身退下,帐内只剩太子盯着碎片,嘴角勾起狠厉的笑。
苏言在灵堂前召集墨谷子、旭东道人与白氓。
他身着素衣,眼神却已恢复坚定,手中握着誉王给的亲卫令牌:“墨老,徐道长,白氓,我已准备好。太子在扬州的三个据点,咱们先从灵脉据点入手——那里不仅控制着扬州半数灵脉,还藏着不少巫蛊师,拿下那里,既能断太子的灵脉供给,也能收集他与巫蛊氏族勾结的证据。”
旭东道人晃了晃酒葫芦,酒液在葫芦里打转:“徒儿,你放心,当年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时,我就答应过会护你周全。灵脉据点的巫蛊师,我用‘清灵酒雾’对付,保管让他们的蛊虫连翅膀都张不开!”
墨谷子也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一卷阵图:“我已按你之前说的‘困灵阵’改良过,加了‘地脉锁’,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定能一举拿下据点,一个都跑不了!”
苏言看向灵堂,对着苏文山的灵位深深鞠躬,声音低沉却坚定:“父亲,我要去为你们报仇了。你们放心,我定会守护好枢梦宗,守护好你们想守护的一切,不会让你们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