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狠。”
这是甯瑾看完我写的书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周娴，罕见地反抗甯瑾，两人从天黑吵到天亮。
太阳与山边平行，逐渐升高，直到天光大亮。
藤萝用她的法子将我们带进了妖街。
妖街外平平无奇，一入内，变化最大的是温度。
妖好像天生不怕冷，待的地方如同冰窖一般，短短几分钟已让人难受。
身上多了一件外袍，雪白雪白的。
回头便撞进了甯瑾像火一般的视线里，顿时冰火两重天。
“雪狼皮，抗冻。”他笑着说。
我不太敢直视他，视线交错，周娴缩成了一团，小心翼翼地躲在秦牧身后。
于是我将身上的雪狼皮脱下来递给了周娴。
周娴起先不敢接，但看到甯瑾警告的神色之后反倒大胆起来，故意在甯瑾的眼皮子底下接过了雪狼皮。
事实上我也怕冷。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底气，我总觉得甯瑾会掏出第二张雪狼皮来。
果然，他无奈地叹气后，从包里拿出了雪狼皮。
这分明是早有准备，“你来过这儿？”
甯瑾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仿佛是在给我传递这样一个信号，他对我毫无保留。
“什么时候来的？”我其实不太好奇，只是随口一问。
甯瑾也看出来了，不着急回答。
妖街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没有漫天飞舞的狐狸尾巴，也没有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舌头。
他们中规中矩，如同凡人一般。
而且不知怎的，这条街让人觉得眼熟。
“我不会也来过吧？”
周娴像个孩子似的看来看去，我回头望向秦牧，原本是问他的，但回我的是甯瑾。
他说：“来过，不止一次。”
我正欲接着往下问，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两个男妖，他们脸上长满了胡子，鼠头鼠脑的：“你们新来的吧？按照妖街规矩，新来的妖怪要去长方楼登记造册。”
秦牧这时站了出来，将我和甯瑾拦在身后：“只是来逛逛。”
其中一个比较胖的鼠妖仔细打量了我们四个，看到周娴背上厚重的行李后，怀疑的目光更甚：“进了妖街就得遵守规矩。”
另一个鼠妖应和：“不去长方楼，就去地煞阁。”
“地煞阁是什么地方？”
“地煞阁都不知道？”突然一道略带震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男子手持折扇，红衣黑发，表面看起来与人无异，模样还有些俊俏，从身后缓缓走来。
“地煞阁就是阎罗殿，妖街内掌管妖怪生死的地方。”他微抬折扇。
“你是谁？”周娴问。
他不理周娴，反倒直直盯着我：“还是去长方楼好些。”
甯瑾挡在了我俩之间，站在他身后被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长方楼就相当于户籍司，来这里的妖怪必须要在户籍司证明自己的身份，才有资格住在妖街。
那两个鼠妖之所以不相信我们只是来逛一逛就走的原因，还是在周娴。
一路走一路买的周娴，背包鼓得足够装修我们四人所有的行李，鼠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是举家搬迁。
排队并不算长，很快就会轮到我们，一旦被户籍司的妖发现我们是人，可就麻烦了。
反倒是周娴看起来蛮兴奋的。
“你到底在兴奋什么？”秦牧终于忍不住了，一脸嫌弃地看向周娴。
周娴乐呵呵的，扬起头：“他们居然说我们是一家人。”
刚刚鼠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我们一家子偷偷摸摸的，指不定憋着什么坏。
我寻思这不算好话，也不懂周娴在高兴什么。
这时一股热气靠近我：“还记得第一次来时，你就将这里掀了个底儿朝天，事隔经年，不知他们还认识你否。”
若不是甯瑾语气正经，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甯瑾说我与妖街的缘分颇深，原本我是不信的。
直到有人突然喊道：“是她！是她来了！”
顿时，周围嘈杂起来，没一会儿就有一群拿着长矛武器的妖怪将我们团团围住。
“这什么情况？！”周娴一边懵逼，一边试图从她的大背包里找出一件能抵抗的武器，然而并没有。
这时从天而降的一股威压，将在场的所有妖怪都震慑住。
秦牧及时在我们头上施法护体，才免遭此害。
只见受了那股威严的妖都不自觉地跪在了地上。
我观此场景，脑海里竟有些模糊的画面袭来。
断断续续的画面里，有个小屁孩拉着我的裙角，奶声奶气喊着：“姑姑，姑姑，我想要镇天塔。”
镇天塔是个法器。
在某本书上记载过，此法器乃天帝所有，用途广泛，自带神之元气，有镇压百妖的作用。
莫名其妙出现的画面搞得我有些头晕。
就在此时，刚刚那位红衣黑发的男子脚踏虚空，缓缓降落于镇天塔之上。
他嘴角带着几分笑意，但眼神中却杀意四起。
随着他眼神看去，分明是我站的位置。
这个看起来法术非凡的男子，对我有杀气。
我悄悄走到秦牧身旁，当然，中间始终隔着个甯瑾，我问秦牧：“难道我曾经得罪过那位...男妖精？”
秦牧摇了摇头，随后又想起什么，点了点头。
我对这种含蓄的表达方式非常无奈，还好甯瑾懂我，解释道：“不是得罪，是他想杀你。”
话音刚落，一柄飞剑朝我这边飞来。
秦牧只是轻轻抬手，飞剑就拐了个弯，飞出十万八千里。
这柄飞剑只是一个信号，四面八方的杀剑都朝我袭来。
苍了个天，也不知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竟然让人恨我到如此地步。
甯瑾拉着我，我拉着周娴，秦牧不断地抬手抵挡。
敌众我寡，且我看出秦牧招招避开要害，竟没有真打的意思。
我一时气恼：“你在过家家吗，杀啊！”
秦牧听到我说这样的话非常意外，但也是很听话，刚要出手，却被甯瑾出声阻止：“别下杀心。”
我很是不解，生气中欲甩开甯瑾，却奈何怎么也甩不掉。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嗡嗡的响声。
我正要转头去看时，周娴不知为何挣脱了我的手，惨叫一声之后消失在了原地。
着急间，我也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大吼了一声：“逆子！”
喊出口后，我与甯瑾同样懵逼。
我懵逼是正常的，但甯瑾的这个表情，却让我看出了别的意思。
秦牧因为不能真正地伤那些妖，已经开始节节败退。
甯瑾也尽力想要护住我，可凡人之力实在过于渺小。
手腕隐隐发烫，这时我才想起藤萝还在。
要说大妖，又有谁能比得过藤萝。
但奇怪的是，我们在这里扛了这么久，藤萝却始终没有现身。
秦牧也注意到藤萝的动静，突然神色大变，跟那红衣男子对视了一眼，发觉不妙，大喊：“别出来！”
我心生疑惑，还来不及作出反应。
藤蔓自下而上缓缓生长，我跟着藤蔓的方向，看到了红衣男子得意的神情。
他抑制不住的高兴，镇天塔认主，他一高兴，镇天塔的威力就更大。
我半只腿跪在了地上。
“啊！”一声急促的短叫。
只见原本只是施压的镇天塔，从内冒出火光。
如岩浆喷发，一点点缠绕在藤蔓上。
“藤萝！”
“阿萝！”
我与秦牧同时出声。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有人紧紧拖着我，不让我的另一条腿也跪在地上。
“呵呵~没用的。”红衣男子笑得天真无邪。
若不是眼下这个场景，任谁都不会把眼前的男子当做坏人。
我感觉内心一股燥热，仿佛要像岩浆一样迸发而出。
甯瑾也支撑不住，青筋暴起，眼里充血般。
也是苦了他了，一介凡人却要遭受如此经历。
“住...住手...”甯瑾忍痛道。
也是到了此刻，秦牧也跟发了疯似的，朝红衣男子飞去。
“你若伤了她，你会后悔的！”秦牧与红衣男子打了起来。
但眼看火红的岩浆已经要将藤萝吞没，我痛苦万分，下意识喊道：“阿...阿俊。”
昏迷之前，我看到满身金光的男人收了镇天塔。
“孽畜！”阿俊可不像秦牧，出手犹犹豫豫。
在场的妖全都现出了原形，红衣男子也被打了个半死，连带着秦牧也被毁掉了半身修为。
红衣男子吐了一口血，立马蜷缩着身子，求饶道：“战神饶命，求战神饶我一命。”
阿俊却半分不给面子，手里化出一根带着金光的鞭子朝他走去：“区区半妖，竟敢伤我阿迟。”
秦牧默默将藤萝收进怀里，跪在阿俊身后：“战神不可，若杀了他，梁迟不会原谅你的。”
此话一出，红衣男子眉头紧皱，还未揣度出几分意思，已被阿俊甩出的鞭子打出了原形。
半人半龙的身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