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阿俊还要甩鞭,若这一鞭下去,必死。
鞭子高高甩起,却迟迟没有落下,一只修长的手死死抓住了阿俊。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阿俊,此刻脸上出现了几分讥讽,嘴角扯了扯,仍旧趾高气昂的:“纵使你有天族太子的身份,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小崽子。”
甯瑾也丝毫不惧,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口血后,用极其微弱的气息说:“现在才想着要杀人灭口,是不是有些晚了。”
阿俊被甯瑾看穿了心思,非常气恼。
但他做的那些事情眼下已然败露,若此刻将这些人都杀了,就算是抹去了阿迟的记忆,天族也不会善罢甘休。
是以,此局才终于平息。
阿俊转身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梁迟,眼底寒光不见一丝,转变为柔情似水。
但走到这个地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
甯瑾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粒丹药吃了下去,才有力气说话:“既然已经这样了,战神不如再帮帮阿迟。”
“住嘴!”
阿俊浑身的杀气让四周妖胆战心惊。
大家都不知阿俊的杀气因何而生,连秦牧此刻也猜不出,但甯瑾和阿俊两人之间都心知肚明。
甯瑾不过是叫了一声阿迟而已。
阿俊手里的长鞭微微晃动,这是西天的召唤,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临走前,也将一股法力注入梁迟身体里。
梁迟的身体里有阿俊的佛光,因此并不会排斥阿俊的法力,而是渐渐与佛光融合。
眼看战神走了。
地上的半妖还不作罢,眼转腥红,死死盯着梁迟的方向。
秦牧确定藤萝无碍后,知道甯瑾会照顾好梁迟,才缓缓落于半妖身前。
“你可知她是谁?”秦牧问道。
半妖心中都是仇恨,哪里会跟秦牧说话。
秦牧朝四周看了眼,到处都是受伤的妖,于是大手一挥,将半妖带走。
在妖街的第三日我才醒来。
一间勉强能住人的茅草屋内,只有我与甯瑾二人。
满屋子的药味,这股味道我熟悉得很,出自药神的手笔。
“咳咳、”
听到我的咳嗽,屋外的人僵硬半晌,然后猛地跑了进来。
“阿迟。”
眼前的甯瑾沧桑了些,头发也乱糟糟的披在身后,眼周俱是疲惫。
跟千年前诞生在玄天之上的天族太子比起来,简直就不像同一个人。
我的记忆,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时间仿佛静止,我与他四目相望,只想再也不离开彼此的视线,最后实在有些饿,肚子叫了,我才无奈道:“一吵架你就要离家出走,谁还敢跟你在一起。”
“对不起,阿迟...”
“得了吧。”我打断甯瑾的道歉,因为内心里带着愧疚,“我饿了。”
甯瑾笑了笑,转身从身后的桌子上拿来一盘点心。
一顿狼吞虎咽后。
“我们这是在哪?”
这里看起来挺破旧的,不像是妖街里的陈设。
四周安静得很,确定只有我与甯瑾二人后,我又问:“周娴呢?”
最后一块点心咽得急了些,呛得我咳嗽起来。
甯瑾递来茶水,轻拍我的背:“感觉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
已经习惯甯瑾的答非所问了。
他向来如此,好似眼里只有我一般。
我十分享受,甚至想真的什么也不管了,就在这与甯瑾做一对长长久久的普通夫妻。
等等,谁要做他妻子了......
可眼下却不得不先放下眼前的娇弱美男子,处理要紧事。
“唔~”
却突然被封了嘴,带着茶水的清香味,在嘴里搅拌。
这个吻仿佛隔着了万万年,带着急迫难耐。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周娴啊,秦牧啊,还有那个逆子燎原,通通都先排到后边儿去。
阿迟要先把天族太子吃干抹净。
两日后,茅草屋的床塌了。
半裸上身的甯瑾将我抱起,刚走出门,变幻万千,茅草屋竟然变成了亭台楼阁。
他将我轻轻放在新出现的床榻上,然后伸出,便凭空出现一件衣裳。
穿好衣裳后,他告诉我:“这里是镇天塔内的幻境。”
此事要从那天秦牧把燎原带走后说起。
镇天塔这个东西,当初燎原闹着跟我要的时候,我就犹豫不决。
实乃因为它不受控制,且威力巨大。
想必是因为燎原被带走,镇天塔找不到主人,所以将我和甯瑾二人吸进了塔中。
甯瑾走到一旁的茶案边,将不沾纸铺开。
我莞尔一笑。
我们之间向来很默契,很多事往往不用开口,彼此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他将一切准备好后,走过来把我抱起。
“嗯~”
身体的不适让人不禁闷哼。
甯瑾停顿片刻,吞咽的动作略微有些明显,他哑着嗓音道:“阿迟,你若再这样,我们恐怕救不出周娴她们了。”
......
要说起我与燎原,得从好几千年前开始讲了。
他是甯玉华的儿子,那条半人半妖的蛟龙。
金豪笔自己窜了出来,兴奋地抖了抖毛。
笔随心动:
那年,一只狐妖从妖街逃出。
她声称妖街之主燎原的法力并不高,但身后有天族撑腰,骂天族之人道貌岸然。
妖街派出众妖追寻狐妖气息。
一路追到西天失去踪迹。
然三界谣言四起。
为证明实力,妖街之主燎原带着镇天塔四处收服大妖。
一日,他路过战场,见到了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
那妇人眼看即将临盆,天却降临异象。
听说燎原最看不得妇人生产,若是得见,定要保大小平安。
那孩子出生没多久,战争停了。
百姓们都说这是福星高照,将孩子奉若神明。
燎原看在眼里,愈发好奇。
或许是无聊,又或许是好奇心作祟,他将镇天塔封印在体内,入了凡人灵识。
这便是算历劫投胎了。
“可然~可然~”
笔停。
仅仅是写这一小段,足以把可然的魄招来了。
镇天塔感受到了可然的气息,地震一般摇摇晃晃。
甯瑾上前护着我,因晕眩感导致,我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回到了现实的妖街。
富丽堂皇的妖街大殿内,一身红衣的燎原跪在了我面前。
他像个小孩儿似的,委屈巴拉,抬头看我一眼,竟忍不住要掉眼泪。
“逆子。”
甯瑾站在我身后,听我这么喊燎原时,尴尬地咳嗽起来。
甯瑾是燎原的表弟,而燎原又算是我的‘干儿子’,这么算起来,甯瑾也是能叫我一声娘亲的......
“姑姑,我感受到可然的气息了,您...您能将她还我吗?”
哎,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天帝与莲花天神因甯玉华之死生了嫌隙,互相冷战,被天帝救回来的燎原在天宫待了几百年。
后来不知怎的,有一天突然被天帝送出了天宫。
我与藤萝找了许久,才终于在妖街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燎原。
据说,这是天帝给燎原的历练,如若成功,整个妖街都送给他。
我看在眼里,却也不能做什么。
只是一味地心疼这个孩子。
毕竟我也曾经附身在甯玉华身上,这孩子出生我也参与过,母爱油然而生。
于是我心软了,托人求告天帝。
所以燎原这孩子并未通过天族的历练,真正地成为妖街之主。
为了帮他坐稳这个位置。
我和藤萝废了不少力气,又是造势又是请人来保护。
孩子被我给宠坏了,要什么给什么,直到将镇天塔送出去,我才意识到朽木需要雕琢。
但还是晚了一步。
“当年,我让你将可然的魄送走,你却用镇天塔将她囚禁,让她生也不能,死也不能。燎原啊,她一生都在渴望自由,以为死后便能得到,你却将她囚了数百年啊!”
那年可然死在战场上,我本要为她完成心愿。
但是燎原求到了我这里,说不愿看到可然被囚在一本书里,要送她去投胎。
我心一软便答应了。
谁知燎原竟将可然的肉体和魄强行聚在镇天塔内,妄图起死回生。
“姑姑,我错了。”燎原一副认错的模样,磕了几个重重的头,额头渗出血来。
“周娴呢?”我太了解燎原的心性,他是不会认错的。
做出这幅模样,怕是想让我心软罢了。
甯瑾上前半步:“你还没死心吧,还想着让心爱之人起死回生?听司命说,你将那些说可然坏话的女子全都杀了,杀之前还用针线把人嘴给缝了。你历劫并未成功,是司命看不惯你滥杀无辜,将你的命格强行踢出了凡间。”
燎原转换眼神,狠狠地盯着甯瑾,怪他多管闲事。
我对甯瑾说的事情并不知情。
因为那年气急了,作为一个母亲,管教不好自己的孩子,一边恨孩子,一边又恨自己。
我本想直接将可然送走,却又藏了私心。
说起来,我也是帮凶。
我将可然藏在书店四楼,想的是有朝一日燎原幡然醒悟后再让其见一面,而后便遂了可然的心愿。
“我该死...”
甯瑾回头制止我这样说,心疼地看着我:“你将他的一魄封在不沾纸中,让他忘记了从前,这已是对他的惩罚。”
所以燎原忘记了我,一次次想要杀人夺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