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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残阳下的小镇

残阳如血,将青峰镇的青石板路染成赭红。十一岁的林彻背着半篓枯柴,脚步虚浮地穿行在巷陌间,风裹着后山的松针味与巷口包子铺的肉香扑来,却压不住他腹内的饥鸣——家中米缸已空三日,这篓柴若换不来碎银,今夜便只能嚼着野草根挨饿。

他是镇上的孤子,爹娘早亡,只留下一间漏风的土坯房。身形比同龄人矮半截,胳膊细得能看见骨头,唯一的生计便是天不亮就上山砍柴。路过镇西武馆时,他总会下意识放慢脚步,目光像钉在那些身着劲装的弟子身上:扎马步时绷得笔直的腿,挥拳时带起的猎猎拳风,甚至刀剑碰撞的清脆声响,都像烧红的烙铁,一下下烫着他心底藏了三年的念想,他也想修行,想有朝一日能握紧像样的兵器,不再被人随意踹倒在地。

“哟,这不是我们的‘柴篓修士’吗?又来偷学怎么用柴刀‘修行’啊?”

尖刻的声音骤然炸响,循声望去,只见三个年纪不大的身影站在武馆门前,他们武馆主的侄子赵虎和他带着两个跟班,三人堵在巷口,手里的铜护腕转得哗哗响,眼神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林彻攥紧柴刀的手沁出冷汗,指节泛白,他垂着头想绕开,脚步刚动,后腰就被赵虎狠狠踹了一脚。

“扑通!”

他重重跪倒在地,柴枝散了一地,尖锐的木刺划破掌心,渗出血珠。赵虎踩着他散落的柴枝,鞋尖故意碾过他流血的手背,疼得林彻浑身一颤。

“还敢躲?”赵虎嗤笑一声,弯腰揪起林彻的衣领,将他拎到面前,“看看你这穷酸样,衣服破得露腚,肚子饿得咕咕叫,还想学修行?我告诉你,修行要的是根骨,是灵石,你有什么?有一篓能喂猪的枯柴?”

旁边的跟班跟着哄笑:“虎哥,你跟他废什么话?他爹娘就是因为没本事,才死在妖兽嘴里,他呀,迟早跟他爹娘一个下场!死了连骨头都找不到!”

“就是!说不定哪天后山的妖兽下来,第一个吃的就是他这细皮嫩肉的——哦不对,他这肉柴得很,妖兽都嫌塞牙!”

哄笑声像冰雹一样砸在林彻心上,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他想反驳,想把柴刀挥出去,可他不敢,赵虎已经引气入体,能打出半寸气劲,他若反抗,只会被打得更惨,说不定连砍柴的力气都没了,那才是真的活不下去。

“怎么不说话了?”赵虎松开手,把他又一次摔在地上

“记住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再想着修行的事。这辈子,你就乖乖砍柴,别来武馆门口碍眼!”

林彻趴在地上,看着赵虎几人扬长而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泥土里。

爹娘死在妖兽爪下的画面突然浮现,他想起那天妖兽横行,想起满地的鲜血,想起爹娘临行前的一眼,想起爹娘让他躲在地窖不要出声......

他们也是因为没本事,才护不住他的。若他能修行,若他有力量,是不是爹娘就不会死?是不是他就不用被人这样欺负?

他慢慢爬起来,捡起散落的柴枝,重新背在背上。掌心的伤口还在疼,后背被踹的地方也火辣辣的,可他攥着柴刀的手更紧了。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像一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可他的脚步,却比刚才稳了些。

入夜,林彻坐在灶台前,借着月光翻开爹娘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本封面磨破的旧书,里面只有几页残缺的吐纳心法。

他盘膝而坐,按心法上的口诀,试着引导气息流向丹田。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丹田处始终空空荡荡,连一丝微弱的气感都聚不起来。

“资质平庸,难入修行门径。”

武馆先生当年的断语,此刻又在耳边响起。林彻盯着书页上模糊的字迹,眼眶发热。难道他真的一辈子只能砍柴,只能被人欺负,只能像爹娘一样,在妖兽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吗?尸体都找不到,连衣冠冢都没办法立

窗外,后山方向传来几声悠长的兽吼,带着血腥气的风从破窗缝里钻进来,林彻打了个寒颤。他把旧书紧紧抱在怀里,指尖划过书页上爹娘留下的痕迹。

不,不能就这样认命。

就算资质平庸,就算没有灵石,就算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他也要试试。

哪怕只能学到一点皮毛,哪怕只能多活一天,他也要走修行这条路。因为,其他的路,都活不下去

这夜,林彻没睡,守着那本旧书坐到天明。灶台上的月光渐渐淡去,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再次拿起柴刀,背上空篓,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脚步或许还有些虚浮,他的眼神里,除了疲惫和绝望,什么都看不到,就这样的生活又过了好几日

这天,林彻依旧背着半篓枯柴往家走,此时暮色已经漫过了青峰镇的屋顶。土坯房在巷尾最偏僻的地方,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黄土,窗户纸破了个洞,风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响,像谁在低声哭。

他把柴篓卸在灶台边,蹲下身摸了摸米缸,缸底依旧光溜溜的,连一粒米的影子都没有。

昨天被赵虎踹过的后腰还在疼,一弯腰就牵扯着肌肉发紧,掌心的伤口沾了灰尘,又痒又疼。他找出块破布,蘸了点水缸底仅剩的浑水,草草擦了擦手,然后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又摸出了那本旧书。

月光从破窗洞里钻进来,刚好落在书页上。爹娘的字迹很淡,像是写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劲,却因为墨汁太稀,还是晕成了一片模糊。林彻手指摩挲着那些字,忽然想起小时候,爹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教他认“气”“丹”“脉”这些字,说等他再大些,就带他去武馆试试,说不定能走上修行路。

可爹没等到那时候。

三年前的秋天,后山的妖兽突然冲下来,爹娘把他塞进地窖,她们拿着柴刀冲了出去,就再也没醒过来,连尸体残骸都没能找到,只留下这本没教完的书,和一句“活下去,别像我们一样没本事”。

“没本事”三个字,像块石头压在林彻心上。他按书上的口诀,再次盘膝坐好,闭上眼睛试着引导气息。丹田处还是空空的,像个无底的洞,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抓不住一丝一毫的气感。

武馆先生说他“资质平庸”,赵虎说他“一辈子只配砍柴”,连他自己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真的这辈子都只能这样,饿肚子,被人欺负,哪天运气不好,就成了妖兽的口粮。

风又灌进来,吹得书页“哗啦”响。林彻睁开眼,看见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天暗得像块黑布。后山方向,又传来几声兽吼,比刚才更近了些,带着股腥气,让人心里发毛。

他忽然想起昨天赵虎的话:“你爹娘就是因为没本事,才死在妖兽嘴里。”

林彻站起身,把旧书小心地揣进怀里,又拿起柴刀。灶台上还有几根没烧完的柴火,他点燃了一根,举着当火把,推开了门。

他要去后山。

今天白天砍柴的时候,他在后山深处看见过一片药草,村里的老中医说过,那种叫“青灵草”的药草,能卖些钱,说不定够换半袋米。更重要的是,他想试试看,书上说,后山的灵气比镇上浓郁一些,或许在山里,能感受到那丝他找了很久的气感。

夜,山里很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火把的光很弱,只能照见身前几步远的路,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像跟着他的怪物。林彻握紧柴刀,脚步放得很轻,耳朵竖得老高,生怕突然跳出只妖兽来。

他走了快一个时辰,才找到那片青灵草地。

青灵草,叶子泛着淡淡的青光,在夜里看着很显眼。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拔着草,心里盘算着这些草能换多少钱,换了钱先买米,再买块干净的布,把掌心的伤口包好。

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丹田处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不是热,也不是痒,而是像有颗很小很小的石子,轻轻碰了他一下。

林彻猛地停住手,屏住呼吸。他闭上眼睛,试着去抓那种感觉。可那感觉太淡了,像风一样,刚碰到就没了。

他急得额头冒汗,又试着按书上的口诀引导,一遍,两遍,三遍……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丹田处又传来了那种感觉,比刚才清楚了一点,像一丝微弱的暖流,慢慢在丹田周围转了一圈。

“气感……是气感!”

林彻激动得差点叫出声。他终于感受到了!也不知道是青灵草还是后山的缘故,居然真的可以帮到自己,这感觉虽然很弱,弱得像随时会灭的火星,可那是真真切切的气感!

他攥着青灵草的手都在抖,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他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一点从尘泥里钻出来的微光。

他把青灵草小心地放进怀里,又对着那块岩石磕了个头,“哐哐眶”的砸了三下,脑袋顶个大包

他不知道这气感是因为山里的灵气,还是因为这块岩石,可他知道,这是他修行路上的第一步,是他离“活下去,不被欺负”最近的一步。

手里的火把快烧完了,林彻不敢再耽搁,转身往山下走。夜风吹在脸上,不那么冷了,后腰的疼好像也轻了些。

他走得很快,脚步比来时稳了太多,怀里揣着青灵草,掌心的伤口还在疼,可他的心里,却像燃了一团火。

他不知道,这丝气感,只是命运给他的第一颗糖;他更不知道,这颗糖的背后,是一张早就织好的网,正等着他一步步走进来。

他只知道,从今晚起,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赵虎欺负、连气感都找不到的林彻了,他有了气感,有了希望。

回到家时,天快亮了。林彻把青灵草晾在屋檐下,又坐在灶前,试着再次引导那丝气感。这一次,他很快就找到了那种暖流,虽然还是很弱,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它在丹田周围转动。

他一遍遍地练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疲惫地靠在灶台上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爹娘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笑着对他说:“彻儿,你做到了。”

他还梦见自己握着一把像样的兵器,把冲下来的妖兽打跑了,赵虎再也不敢欺负他,武馆的弟子们都对着他点头……

可梦终究是梦。当林彻被一阵震天的嘶吼声惊醒时,他才发现,现实比梦境残酷得多,后山的妖兽,又一次冲下来了。

他猛地爬起来,抓起桌上的柴刀,跑到门口。

只见远处的街道上,一群青面獠牙的妖兽正追着镇民跑,蹄子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咚咚”的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尖叫声、哭喊声混在一起,比夜里的兽吼还要吓人。

林彻的脸一下子白了,三年前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孩童的哭声,满地的鲜血,随处可见的残肢……他想躲进地窖,想像三年前一样,等着别人来救他。可他的手,这次却握紧了这把破旧不堪的柴刀,虽然柴刀已经残破不堪满是锈迹,但是,正因为有铁锈,所以附魔了!

“不能躲。老子有气感,我能干!”

他对自己说。他有了气感,他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只能躲在地窖里的孩子了。就算他的气感很弱,就算他手里只有一把柴刀,他也要试试,也要像爹当年保护他一样,保护自己,保护这个他唯一的家。

林彻握紧柴刀,朝着妖兽冲过来的方向跑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妖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可他知道,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躲在地窖等着被人救,只能看着自己的家被毁掉。

他要抓住那丝从尘泥里钻出来的微光,哪怕这微光很快就会被黑暗吞没,他也要拼尽全力,让它燃得再亮一点,再久一点。

他没看见,在他冲向妖兽的那一刻,远处的山崖上,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支笔,在一张纸上轻轻划了一下——林彻的名字后面,多了一行字:“遇妖兽袭镇,坠崖得星衍石,启修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