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傍晚,本晴朗的天,无缘无故的飘来了朵朵阴云,紧接着就飘起了雪,一直下到次日也没止住的念头。
不过温度并没有因此骤冷下去,相反,没了凛冽的风,反让文柒觉得十分暖和。
当晚,文柒还兴致勃发,拉上红桃与青梅顶着大雪在自个儿正屋的门前堆起了雪人。
红桃提着灯笼,眼见白雪落满了小主子的头发,总想上前把小主子推进屋里暖和暖和,生怕再着凉生了病,却被青梅统统拦下来了。
“不过是下雪罢了,待会儿进屋里抖干净裹个被子,再喝点热汤暖和一下就行,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姑娘好不容易有了这等好的兴致,你偏上去扫什么兴呢。”
听此,红桃不吭声了,安静站在一边,瞧着文柒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堆起来的雪人,挠起了头,仔细看了半天也没觉得那里像人。
头小身子大,红扣子和胡萝卜当作眼睛和鼻子,双手用的是两根三叉小木棍,至于腿脚,压根没有。
一眼望去,只觉得是什么奇异珍兽,细细观摩的话,倒是和兔子有几分相似……就是丑了点,胖了点,还站起来了。
文柒却偏说这就是雪人,还给了红桃一个鄙夷的眼神,表示其不懂欣赏,这可是杨爸交给她的堆法!
好吧,其实她也觉得不好看,反正雪人是在自己屋门口,不似前院那样人来人往,这堆呕心之作,也不怕“名满天下”,权当个念想罢了。
与初雪一块来的,还有苏玉堂的亲三妹,也就是自己的姑母苏芷卉,以及姑父秦述怀一家三口。
上月中旬,姑父受官家委派,要前往淮安清查当地税务,因途径扬州,索性就带着一家子从京都来了扬州的旧宅,打算待上几日,以做中转,顺带瞧看一下苏老太太。
当然,除此之外,夫妻二人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那便是为邵家与文兰的亲事。
自打上次聂氏以苏玉堂没空为由,回绝了邵家老爷后,邵家那头便没了动静。
夫妻俩本以为邵家是死了这条心,谁知人家并没懈怠,更没有闲着。
邵老爷为了这门亲,四处寻亲访友,打算一鼓作气,把此事说定,最好在明年底就把文兰娶回家中,只奈何京都与扬州有些距离,同时认识两家的人不多,实在不好找,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不过就在邵老爷发愁之际,无意间听闻姑父将要离京,他便瞅准机会去找了姑父,想让姑父做媒,前来说这门亲事。
起初姑父和姑母不打算应下此事,但架不住邵家三番两次的上门恳请,只能答应来说谈一二,结果倒是不错。
聂氏虽仍旧不大情愿,但对比别家,邵家反而不错,而且邵家这次非常诚恳,说文兰若是愿意,可以在嫁过去后,给小两口在外头单独置一座宅院,这么一来,夫妻二人更没理由回绝了。
于是乎,没过几日苏玉堂就给邵老爷去了信,信头表明愿意答应这门亲事,不过念于文兰年龄尚小,想等明年谷雨过后,两家再行定礼。
邵家得到回信,自然喜上眉梢,也不着急了,同意的非常痛快。
就这么,忽忽又过几日,天气也更加寒冷。
时隔三年没见老娘的苏小姑,每天都要来府里串门,每次来,都带着她今年刚满六岁的的小儿子秦延安。
这可苦了文柒和文婉。
那日清晨,文柒刚从床上坐起身,就听见外头有小孩嬉闹的声音,心头一阵疑惑。
等穿好衣物出来后,就看到延安正在自己院儿里乱跑,身后还追着几个丫鬟,而自己的呕心之作,也被摧残的不成样子。
上辈子的文柒,最讨厌的莫过于熊孩子,一时间牙根直痒,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朝屁股上狠狠踢他一脚。
奈何延安见到文柒后,便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丝毫没给文柒开口的机会。
同样被祸害的人,还有文婉。
今年阳春三月,万花盛开之时,上官靖不知从哪儿搞来几株水仙花送给了文婉,让文婉十分宝贝,为确保它们顺利开花,就种在后花园的湖心亭,平日里浇水施肥,可谓下足了心血。
谁料延安来后,在后花园几乎玩疯,见到含苞待放的水仙后,二话没说,就给霍霍的只剩一株半死不活。
“瞧你干的好事!说,你要怎么赔我!”文婉双目圆睁,本白皙的脸蛋被气到发红,双手紧紧攥着延安的衣口,任凭身边的丫鬟使尽力气也拉不开。
延安什么话也不说,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张着大嘴哇哇大哭,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见此情景,文婉怒气更盛,大吼道:“哭也没用,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赔我的花儿,不然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小翠作为文婉的贴身丫鬟,最是清楚小主子的品性,于是在一旁急忙好声劝慰道:“我的好姑娘,快些松开安小爷吧,您这副样子,让老爷见了又要罚您抄书了。”
正在气头的文婉怎肯撒手,大声道:“昨日你仗着有姑母和我娘撑腰,强占了我姐妹三个的雪花杏仁酥,姐姐我就忍下了,今日你又来得寸进尺,真当我们好欺负?哭!你哭的再大声也没用,我倒要看看今天谁人能救你!”
延安闻言哭声渐小,两只泪眼快速扫量周围,忽然眼前一亮,咧着嘴又大声哭喊起来,“姐姐,姐姐!”
“现在知道叫姐姐了?!晚了!”文婉冷哼一声,正要抬手打过去,却又被小翠拦了下来,心头一阵不爽,“给我闪开,我非要教训教训他不可。”
小翠抓着文婉的手不肯放,朝远处指了指:“快放下姑娘,是大姑娘来了。”
文婉心头咯噔一下,急忙往远处望去,只见文兰已过了圆月洞门,正往湖心亭走来,哪怕心中依旧怒不可遏,却还是下意识的松开了延安。
“姐姐,姐姐。”延安大声呼喊起来,并张开双臂,飞快的朝文兰跑了过去,然后抱住文兰的腰痛哭起来。
文兰不明原由,只有柔声问道:“发生何事了,怎么哭成这样,是谁人欺负你了,告诉姐姐,姐姐给你做主。”
延安大哭不止,抬着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略显慌乱的文婉。
“姐姐你怎么来这儿了,我正和延安弟弟玩呢。”文婉眼见躲不过,索性挂起笑容,硬着头皮上前说起谎话来,想要糊弄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文兰是何人?整个苏府里除了几个领导,就数她最聪明,如此下等拙劣的谎话,怎可能骗得过她。
文兰没理会文婉,先向文婉的身后望去,见到散落一地的水仙,又低眸看了看双手沾满泥土的延安,立马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玩什么能让弟弟哭成这样,别是你又欺负人了。”文兰一双眸子瞪的老大,让人心里直发怵。
文婉心里本就填满了怒气,现在被冤枉,立刻爆发了,漂亮的小脸通红无比,双手叉着小蛮腰,大声道:“明明是他毁我水仙在前,我才想教训他一下,何谈欺负!”
“没有,不是我干的,我只是好奇摸了一下,三姐姐就生气全摔了,还嚷嚷着要打我,大姐姐你可得给我做主啊。”延安紧紧抱着文兰的腰,一口谎话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你竟还敢反咬我一口!”文婉近乎炸毛,边说边捋起袖子,“看我不教一教你什么叫规矩!”
文兰将延安护在身后,厉声喝道:“够了,延安好歹也叫你一声姐姐,你就不能让让他吗,不过几株水仙花罢了,就算是他故意的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要以命偿命?!”
文婉急出眼泪来,道:“这几株水仙我足养了半年,如今不明不白死了,总不能毫无说法吧!”
文兰黑着脸,说道:“你想要什么说法?去告到母亲和姑母的跟前,让姑母赔给你?”
“那又如何!”文婉愤然道。
文兰厉声说道:“真是有够荒唐,为了这点小事,把两家弄得不愉快,你让母亲和父亲的脸面往哪儿放?记住你是苏家嫡女!你何时做事能稳重些!”
“我…我…”文婉向来嘴笨,如今一着急,更说不出话。
“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往后不许在姑母和母亲面前再提起!”文兰冷下脸,然后环视一周,高声对在场的几个丫鬟说道,“还有你们,今日之事如若传出去半句,我唯你们是问!”
本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丫鬟听闻此言,纷纷垂首应是。
文婉更加委屈了,双眸止不住的往外头淌泪,“我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平日不向着我也就罢了,今日还伙同外人一同欺负我,我……”
文兰没有回应半句,任由泪眼婆娑的文婉看着自己,而延安,此刻得了便宜的他,整个人无比得意,甚至背着文兰对着文婉比了个鬼脸。
文婉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最后回望一眼已尽数凋零的水仙后,与文兰错身离开了后花园。
延安见文婉离去,心中未有悔恨,似乎还有些得意,更没想着谢一句,就这么松开文兰的腰,一蹦一跳的跑开了。
“姑娘,您这样对三姑娘,是不是太偏心了点?”青砚望着走远的延安,开口问道。
文兰长出一口气,叹声道:“总比让她闹到母亲与姑母面前好,不然,难办的就该是母亲了。”
“听说早上,安哥儿还跑到四姑娘的院儿里闹腾了一阵,如今又给三姑娘的水仙花毁了,这可是三姑娘半年的心血啊,按三姑娘的性子,怎能咽下这口气。”青砚又说。
文兰缓缓走到湖心亭当中,蹲下身捡起一株水仙,打量几番后,蹙起眉头说道:“延安确实太过顽皮了,可我也只是表姐,不是自家姊妹,姑母不开口说,我又不好摆架子教训,只怕回头再给父母添了尴尬,唉,能怎样呢,任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