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色彻底暗沉下来,韩终阳的心才终于像被踩烂的落叶般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院里旋风般冲进来一个人,穿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桃红配柳绿,金线绣牡丹,裙摆飞扬间还叮当作响,活像棵移动的首饰树。虽然脸上的脂粉厚得能刮下一层,却也不难看出此人年纪尚轻,顶多十八九岁,身材更是女人里少有的高挑挺拔,往那一站,堪比一杆迎风招展的彩旗。
“阳儿!小白!走,咱去看灯!”嗓音清亮,中气十足。
“姐!呜啊啊啊啊啊……”什么男人的胸襟气度,在看见自家姐姐的瞬间全都化为乌有。韩终阳如同找到母鸡的小鸡崽,一头扎进韩鲤柔怀里,哭得地动山摇。
韩鲤柔耐着性子听完他断断续续的诉苦,直接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猛拍他的后背,拍得砰砰响:“行了行了!看看你这怂样,鼻涕眼泪糊一脸,难怪人家看不上你!换做是我,我也看不上!”
韩终阳从她怀里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嘴角往下一撇,眼看就要爆发第二轮洪灾。可能是眼泪鼻涕蹭到了韩鲤柔的新衣上,她嫌弃地“啧”了一声,一巴掌就呼在他后脑勺:“哭你个脑袋!哪个小姑娘看上你都得被你这窝囊样吓跑!我新裁的流云缎你敢弄脏?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绑了塞给人牙子,卖去黑窑挖矿!”
一旁的白羽哲死死捏着自己的剑鞘,大气不敢出,努力把自己缩成一道背景板。
“走了!看灯!”韩鲤柔潇洒起身,理了理被揉皱的衣裳,对两个鹌鹑似的少年一挥手,气势如虹。
“哦……”韩终阳天不怕地不怕,爹宠着,姑姑惯着,唯独就怕这个姐姐——她剑法一流,灵力超群,虽是仙尊之女,却为人豪爽(且暴躁),为百姓除祟分文不取(但揍弟弟往死里揍),佳名远扬啊!
青又山上早已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白羽哲和蔫头耷脑的韩家姐弟随着人流闲逛。韩终阳很快被五光十色的灯笼、精巧的玩意儿吸引了注意,暂时忘却失恋的悲痛,玩得重新吱哇乱叫起来。
白羽哲素来不爱凑热闹,但也不排斥,只是觉得有些无聊。他敏锐的直觉捕捉到一道目光似乎一直在暗中窥视他,猛地回头,却只见几个少女慌忙用团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双含羞带怯的美目,在他身上流连忘返。见他望来,顿时像受惊的雀鸟般嬉笑着跑远了。
是她们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正走着,韩鲤柔忽然用染着鲜红丹蔻的手指,悄悄戳了戳白羽哲的后背。她指尖捏着一条绣着并蒂莲的丝帕,眼神示意他递给对面面具摊前的一位青衣公子。白羽哲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今日韩鲤柔如此反常——平日里她总是一身利落劲装,英姿飒爽,此刻却打扮得粉嫩娇艳,行走间环佩叮当,香风阵阵,努力扮演一位娇柔闺秀。
白羽哲硬着头皮上前,那位公子闻声转过头,面容清俊。白羽哲僵硬地指了指远处正努力摆出“娇羞”姿态的韩鲤柔。那位公子看向那边,只见韩大小姐正“含情脉脉”地绞着手中另一条帕子,笑容灿烂得近乎狰狞。公子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极其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即像见了鬼似的,转身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韩鲤柔,愁嫁啊。亲眼见证姐姐也被无情嫌弃,韩终阳只觉得人生的悲凉更上一层楼,悲伤逆流成河。
悲伤的姐弟俩加上无所适从的白羽哲,继续在山道上漫无目的地晃荡。忽然,一个小贩嘹亮的吆喝声穿透喧嚣:“这位天仙似的小美人!买张桃花符吧!上月刚开光的,灵验得很呐!”
原来是个卖符篆灵器的小摊。韩家姐弟此刻正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状态,立刻凑上去听那商贩口若悬河地胡说八道。
白羽哲对此毫无兴趣,目光懒洋洋地瞥向隔壁摊位那些零碎的小饰品。
“这位俊俏的小公子,”一个慈祥的老奶奶声音响起,“买对耳坠送姑娘啊?瞧瞧这个怎么样?”她拿起一只耳坠,和蔼地笑道:“别看它只有一只,老太婆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第二颗能与之相配的宝石喽。”
那耳坠设计极为别致:银色的圆扣上精细雕刻着流转的祥云图纹,下方坠着一颗璀璨夺目的血红猫眼石,光泽灵动宛若活物。猫眼石之下,还巧妙地镶嵌着一片纤长飘逸的银羽。
它静静地躺在绒布上,在周围一堆花花绿绿的饰品中,显得那般格格不入——孤单而骄傲,妖艳绝伦,又带着一丝不容亵玩的清冷。
白羽哲眼睛瞬间亮了,内心狂啸:极品!绝品!合该为本公子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