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是八辈老农,黄土吃黄土埋,就是种地的,够糊口。也种点西瓜,指着这个每年能攒点钱,将来好娶房媳妇。不瞒你说,我这都32了,还没娶呢?每天也老愁了。”刘老二自顾说着自家的事,也不管有用没用。
“得得得,你的事以后再说。先回答我的提问。”坐着那人话锋一转,问了一个让刘老二发愁的问题。
“敢拿刀吗?”那人斜了一眼正揣着手的刘老二。
“大爷,这个拿刀和不拿刀有什么区别?”刘老二陪着小心问了一句。
“这拿刀嘛有拿刀的价钱,不拿刀呢有不拿刀的价钱,自然是不一样的。咱们毕竟是江湖帮会,要是外人来找茬,难免动刀动枪,这敢拿刀的,分到的钱自然也多一些。”
“这个?俺能问问不拿刀的,是做什么工?每月什么价钱嘛?”
“不拿刀呀?”坐着那人看来一眼站着那人。
站着那人会意道:“这不拿刀呀,有不拿刀的干法。洗衣服,种地,巡街都是不拿刀的人干的,不过这个工钱嘛,当然也不多了。”
“俺想种地,这个成吗?”听到有种地的活儿,刘老二来了精神,连声嚷嚷着要种地。
“这个吗?我得问问,王头,种地的还缺人嘛?”坐着那人又看了一眼站着那人。
站着那人,连忙附耳过去,在坐着那人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声。
“那行吧,希望你不是来吃白饭的。”坐着那人一挥手,示意刘老二出去,下一个人进来。
“大爷,那你们是收下我了?”刘老二喜出望外道。
“行了,行了。以后好好做事就行了。你就先在外面候着,等今天的收人结束之后,在领你去你以后工作的地方。”王头同样是一挥手,示意他出去。
“谢谢。谢谢”刘老二连声感谢。
刘老二迈步出门,而后倚着一处墙壁,怔怔出神的望着宁川城漕帮驻地的大门,仿佛看到了他的小弟一个人从这里走了进去,时间流转,却再也没出来。
小弟的模样越来越清晰,四周的环境却越来越黑,也越来越暗。
“哥,不要来找我······”
“······哥,好好活着。”
“喂,说你呢!大半天的,杵这儿动都不带动的,你是木头呀!”王头的声音骤然将刘老二从对小弟的回忆中唤醒。
“呦,王头。您忙完了。”刘老二看到王头正领着一群新招的学徒就站在驻地大门外,连忙便是一声招呼。
“行了,回神了就好。马上带你们去你们以后干活的地方,大门有什么好看的,以后你想看多久就能看多久。”王头头一抬,示意刘老二后面跟着,然后就大跨步的向外走去。
就这样,刘老二就成了漕帮宁川城驻地数千人的一员。
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扛一把锄头在地里刨食。不同的是以前他是给自己干,现在是给别人干,不过这个并不重要。
作为学徒,工钱不多,聊胜于无,但是管吃管住,只是做回了老本行,倒也轻松省事。
这就样,刘老二凭借着不偷懒、不耍滑,起早贪黑、吃苦耐劳的乡下老农精神在他的顶头上司吴管事那里略有些口碑。
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刘老二私下向吴管事隐晦的打探过,飞萤前段时间的确来过漕帮,想要取回之前做事的报酬,只是漕帮在驻地设了一出鸿门宴,在酒中下毒,兼且左右埋伏刀斧手,将所有飞萤成员一网打尽,他们的尸骨就埋在驻地不远处的农田里。
当天夜里,刘老二房间里没有亮灯。
他一个人悄悄来到吴管事口中埋尸骨的农田里。
这块地与其他地块相比长得格外肥沃,可见这块地的肥料确实有所不同。
掩埋尸骨的痕迹非常明显,或者说,大概还没有人想到会有人胆敢来到这里翻找这些被漕帮埋下的尸骨。
刘老二就这样拿着铁锹,一锹土一锹土的把前段时间漕帮埋下的所有尸骨都挖了出来,直到挖出一具左手中指缺了一节的尸骨来时,刘老二才停下了动作。
刘老二一只手轻抚着刘老三的脸颊,一只手轻轻的将在他头发上不停蠕动的蛆虫取下,放在身旁的地上。
“早说······”
“······早说”
刘老二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两次都没有力气说出口。
他旋即把嘴闭上,任由两道热流划过脸颊。
然后他缓缓道:“早说,让你在家种地,让你在家种地,你就是不听,非要出去拜师学武,现在好了吧,想要种地也种不成了。你呀你,打小你就不听话,咱爹娘去的早,从小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现在你却先走了,让我以后怎么跟爹娘交代。是我没有招呼好你,是我把你弄丢了······”
晚风中传来细细碎碎的呢喃声,就如同刘老二在刘老三离家时的叮嘱一样。
不同的是刘老三离家时,对刘老二的嘱咐多是不假辞色,明显看出是敷衍居多。
现在面对刘老二的叮嘱,刘老三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人间最冷不过人心,人间最暖也不过人心。
纵然是早历世事的刘老二骤然面对亲人的逝去,也不禁失了神。
刘老二嘴里嘟囔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十句······
百句······
直到清凉的夜风让他回了神。
刘老二擦了擦脸颊已经干涸的热流,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刘老三的尸骨。
又一锹土,一锹土的把他埋了回去。
这一夜的冷风嗖嗖直吹,吹得人遍体生寒。
刘老二还不忘在覆盖刘老三尸骨的新土上盖上旧土,这样就没人知道有人曾经来到这里挖过尸骨的事情。
刘老二当天晚上就起了高烧,第二天烧得人事不省。
领班的吴管事不愿意为这么一个地里的老农花费钱财去治病。
就在吴管事头疼的在想,要不要把刘老二也拉出去,秘密埋掉的时候,如同奇迹一般的,刘老二又醒了过来。
不但醒了过来,烧也退了,整个人活蹦乱跳,红光满面的。
就像是没发生过起高烧这件事情。
连和刘老二一起做事的那群农夫们,都在惊叹着,认为这是老天爷想让刘老二继续活下去。
一致认为刘老二是个连老天爷都认可的有福之人。
至于事实如何如何,在农夫们的眼中并不重要。
哪怕是刘老二死在了那场高烧里,于农夫们而言,也是没有丝毫瓜葛的事情。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的哭声我只觉得吵闹。
吴管事和农夫们,只知道打从那场高烧之后,本来就干活卖力的刘老二越发干活不要命了。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驴晚。
这一度让吴管事心里很是纳闷,倒也不好驳了刘老二干活的热情。
只以为是刘老二的一时热情上头,也就这么依着他。
只是三日、五日、十日,日子天天就这么过去了,刘老二的热情却没有丝毫减退。
这时和刘老二共事的农夫们,对刘老二的一致评价从有福之人,变成了劳碌的苦命人。
只是这种评价丝毫没有影响到刘老二干活的热情。
刘老二依旧这么干着,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
那天早上,天还没有亮。
吴管事就“咚咚咚”的敲起了门。
挨个将农夫们叫出了门,然后却没有把他们往平时干活的地里领,反而把他们带到漕帮在宁川城的驻地里。
此时是农历八月十三,正值白天天色最长的时候。
天色拂晓,红光慢慢冒出东方的山脊线。
阳光一片大好,眼看又是一个美丽的夏日。
绿柳垂丝,红花漫舞。
只是这份美好却是多少凡夫俗子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
至少在现在这驻地里的许许多多人心里,当下有一件事情比夏日踏青野游更令他们操心皱眉。
那就是无常杀手。
或者说是一个以前是无常杀手的人。
前段时间,漕帮第一高手聂宸寰带人出手追杀那个无常杀手。
结果被对方一个人反杀了大半己方精锐。
就连聂宸沙手中的九环金刀都遗失在了与无常杀手的拼杀中。
此次,聂宸寰聚起漕帮驻地千多人,就是为了设局击杀那个游荡在江湖中的无常杀手。
此刻,在乌压压的一大片人面前,聂宸寰手捏一柄备用的九环金刀,威严的双眸眸光扫过在场的众人。
本来还有些骚动的众人,在这眸光下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可见作为第一高手聂宸寰在漕帮的威望确实不做第二人想。
漕帮作为盘踞在南方河运上的第一霸主,其经济实力之强,只有同为南方霸主的盐帮可与之媲美。
其内部势力犬牙交错,盘根错节,也是其他帮会势力难以与之相比的。
那么,在这种复杂的局势下,个人的勇武便是唯一可以划分他们阶层的根据。
由此方知,作为漕帮的第一高手,聂宸寰在漕帮的地位也就不言而明了。
“诸位,新朝大夏盛世渐兴,江湖之内诸多帮派势力却陈旧保守。值此盛世之下,多得是看不见的腥风血雨和沟沟坎坎。现在我漕帮就遇到了一个大难题。前段时间游走在江湖中的那个中无常的杀手,他不仅是我漕帮的敌人,更是我们所有怒涛盟一份子的敌人。我已经邀请了盐帮戚长歌和铁砂帮袁了庆这两位盐帮和铁砂帮的第一高手,与我一同出手。诸位,胜利就在我们眼前。我相信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就没有人能战胜我们。我们漕帮会度过一个又一个危机,打倒所有的敌人。诸位,万胜!······”
在下面诸多漕帮众人稀稀拉拉的鼓噪中,聂宸寰继续说道。
“······接下来,愿意和我漕帮共患难的兄弟请站出来。我会根据诸位的能力进行安排合适的位置。确保将诸位的力量发挥到位。这一次斗争,我们的优势很大,敌人只有一个人,不管他武功多高,我相信在诸位的合力下,最终一定会被我们打垮打败。漕帮,万胜!漕帮,万胜!漕帮,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