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安抚了那名青年几句，我们继续往山脉深处行进。阴山山岭里树木遮天蔽日，枝叶交错着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绿网，杂草疯长到没膝高，每走一步都要费力拨开丛丛荆棘，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了许久，才终于抵达山腹处。
眼前的地势豁然平坦，像是被巨斧硬生生削过一般。抬头望去，更高处的峰峦依旧笼罩在云雾里，若想往上攀爬，只能借着那些歪脖子树虬结的枝干。远处，一块巨大的岩石孤零零地耸立在山腹上，足有两人高，表面爬满了暗绿色的青苔，走近了才发现，岩石侧面竟刻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线条扭曲如蛇，缠绕成一个看不懂的符号。而岩石背后，是一片异常开阔的平地，与周围的荒芜格格不入。
“这里果然有人为修建的痕迹。”我望着眼前的景象，肯定道，“这就是柯灵玲的人用望远镜看到的地方。”
这般刻意的平坦绝非天然形成，再加上岩石上的雕刻，显然曾有人在此处活动过，或许正是修建古墓的工匠留下的印记。
唐雅思环顾四周，满脸疑惑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是这儿吗？别说大墓了，连个土堆都没有，看着跟普通的山坳没两样啊。”
“大墓哪能一眼就瞧出来？”我忍不住笑了笑，“历代帝王的陵墓都讲究‘藏风聚气’，若这么容易被人发现，早就被搬空了。”
“话是这么说，可怎么确定这里真有古墓？总不能凭一块破石头吧？”她撇撇嘴，显然还是不信。
“从地面找线索就行。”我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面的杂草，草叶上的露水沾湿了指尖，带着一股沁凉的湿气。
“地面？”唐雅思也跟着低头打量，眉头越皱越紧，“就是平坦了点，没什么特别的啊。”
“怪就怪在这‘平坦’上。”我指着脚下，“你没发现吗？这片平地上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只有些贴地的杂草和灌木。”
唐雅思愣了愣，下意识地抬头扫视四周：“还真是……可这有什么问题？山里有些地方不长树也正常吧？”
“问题大了。”我站起身，目光扫过整片平地，“山腹里本应草木繁茂，阳光被上层树冠挡着，下层也该有低矮的乔木扎根。可这里偏偏长不出高大树木，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
“因为地下有东西。”我沉声道，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能让树木无法扎根的，要么是坚硬的岩层，要么……就是人为浇筑的封土。父亲笔记里写过，‘凡帝王陵寝，必以夯土为基，坚如磐石，寸草难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柳茵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闻言点了点头，指尖在地面轻轻敲了敲，发出“咚咚”的闷响，又俯身闻了闻泥土，眉头微蹙：“泥土湿度不对，比周围的土紧实得多，黏性也大，像是被反复碾压过的熟土。”
我盯着脚下那片异常平坦的地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刀鞘，顺着她的话补充道：“如果没猜错，这地底之下一定藏着东西。”
“地底有东西？”唐雅思立刻来了精神，几步凑了过来，眼睛亮得像两颗被阳光照透的琉璃珠子，“是我们要找的战国古墓吗？”
“不好说，得再确认确认。”我没把话说死，指尖轻轻叩了叩地面——这些判断，其实都源于父亲笔记里记载的勘探法子。当年他探险时，家跑遍大江南北，光是记录各地古墓特征的手稿就堆了半箱，其中一条便是“平地无树必有蹊跷”，还特意标注了“夯土之上，草木难生，石基之下，必有乾坤”，如今看来竟分毫不差。
蹲下身，我抽出短刀往土里刺去。刀刃没入半尺便“咔”的一声卡住了，像是撞上了铁块，震得我虎口微微发麻。心头一动，我索性丢下刀，用手刨开表层的浮土。刚刨了两下，指尖就触到一片冰凉坚硬的东西——不是松散的泥土，而是规则的石块边缘。
“果然如此。”我拍了拍手上的泥，抬头看向众人，眼底的笃定又深了几分。
“怎么会这样？”唐雅思盯着那些被刨出来的石块，嘴巴微张，半晌才讷讷道，“这下面怎么会有石块？难道……难道真的是人为修的？”
“不止是石块。”柯灵玲的一个手下突然开口，他已经在旁边刨开了更大一片区域，露出的石条边缘齐整如切，“你们看这切面，棱角分明，绝对是人工打磨过的长方形石条。”
众人见状，纷纷动手刨土。很快，平坦的地面下就露出大片规则的石条，一块挨着一块，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像一块被精心铺设的巨大石板，将整个山腹处严严实实地盖住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石条上，映出冰冷的青灰色光泽，带着一股尘封已久的寒意，让人莫名觉得心悸。
唐雅思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石条的接缝处，那里的泥土早已板结，显然是历经了漫长岁月。“这么多石条……得费多少人力啊。”她喃喃道，语气里终于没了之前的怀疑，只剩下惊叹。
我站起身，望着这片被石条覆盖的平地，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另一句话：“石基百丈，必藏大墓。”看这石条的规模，底下的陵墓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宏伟。
风从山腹深处吹出来，带着股潮湿的土腥味，吹得周围的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柳茵茵走到那块刻着图案的岩石前，伸手拂去表面的青苔，更多的纹路显露出来，与石条边缘的凹槽隐隐相合。
“看来，我们离入口不远了。”她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这些石条不是用来堵路的，是路标。”
“路标？”唐雅思眨了眨眼，“石头怎么当路标？”
“你看石条拼接的纹路。”我指着地面，那些石条的边缘并非直线，而是微微弯曲，拼接起来竟形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弧线，指向那块巨大的岩石，“它们在给我们引路。”
众人顺着弧线望去，视线最终都落在了那块刻着怪图的岩石上。阳光恰好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岩石上，将阴影投在地面，竟与石条的弧线完美重合，像一条通往未知的秘径。
柯灵玲的手下已经拿出工具，开始清理岩石周围的杂草。我摸了摸腰间的短刀，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里却莫名地热了起来——父亲穷尽一生寻找的古墓奥秘，或许就要在今天揭开一角了。而这片看似普通的山腹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乾坤？那块岩石背后，又是否真的藏着古墓的入口？
风越来越大，吹得石条上的尘土漫天飞扬，隐约间，仿佛能听到来自地底深处的回响，像是千年之前的工匠们，仍在低声诉说着陵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