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诺顿·坎贝尔的后颈。卢基诺·迪鲁西——或者说,那个曾经是卢基诺的存在——脸朝下趴在碎裂的木板和尘土中,一动不动。

一个更清晰的念头撞进他的脑海,带着金属的寒意:规则失效了?游戏里的‘淘汰’难道不再是回归庄园大厅,而是……真正的终结?

空气里弥漫着微弱的臭氧味,虽然那是卢基诺身上常有的,但此刻尘土味……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腥气混杂在一起刺激着他的感官。

红蝶美智子叹了口气,上前拎起卢基诺的后颈单手把他提了起来。

“喂……卢基诺?”坎贝尔忍不住后退两步,声音在空旷的场地里显得异常干涩。

这个想法太过惊悚,几乎让他瞬间摒弃。但卢基诺毫无生气的躯体就在眼前,红蝶那毫不犹豫、力量惊人的一击也绝非游戏里监管者应有的“淘汰”方式——那更像是……抹杀。

“他……没事吧……?”

美智子歪了歪头,好像听不懂他的话。

纤细的身材略微欠了欠身,下一秒,白光吞噬了他。

“监管者投降,您已逃脱庄园。”

“等等!”起码让我检查一下伤势!

回到熟悉的个人空间,坎贝尔才感到一丝虚假的安全感。他跌坐在椅子上,额角渗出冷汗。碧翠丝立刻察觉到他状态不对,担忧地飘过来:“先生?您怎么了?脸色好差!游戏不顺利吗?”

“碧翠丝,”坎贝尔的声音低沉,“卢基诺·迪鲁西……他在游戏里被红蝶击倒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归。他……他躺在那里,像死了一样。”

碧翠丝的光晕剧烈闪烁了一下:“这不可能!庄园的规则是绝对的!求生者被淘汰只会回归大厅,监管者也无法真正杀死……等等,您确定他是‘淘汰’状态,而不是重伤昏迷?红蝶小姐的攻击强度……”

坎贝尔摇了摇头:“最后,他被红蝶带走了,我是被强制退出的,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红蝶的攻击方式……她更像是要阻止他伤害我,但下手太重了。”他回想起红蝶最后看他那一眼,漆黑的眼窝深处似乎并非空洞,而是蕴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像是警告,又像是怜悯。

碧翠丝忍不住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可能只是重伤昏迷掉,卢基诺先生在庄园这么久并没有跟谁结下仇怨,美智子小姐……也是出了名的细腻温柔,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他的。”

“至于被带走,可能是美智子小姐过意不去想帮忙治疗呢?”

“卢卡·巴尔萨……”坎贝尔喃喃自语,囚徒那句“身体上的损伤是一回事,精神上的就是另一回事了”此刻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回响。

精神损伤会导致角色行为异常?还是说……卢基诺的失控本身就是某种精神崩溃的表现?他想起卢基诺攻击前那怪异的绿瞳和不断刮擦手臂的指甲——那绝非正常状态。

“碧翠丝,调取我和卢基诺最近几场游戏的记录,特别是他出现异常行为的片段。”坎贝尔命令道,同时点开了通讯界面。他需要尝试联系他以确定对方安危。

打开通讯界面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联系玛尔塔(卢卡的话像一根刺,虽然他不信,但此刻任何干扰都可能影响判断),而是选择了另一个相对可靠、且同样对庄园规则有研究的人——莱利。

信息发出,如同石沉大海。莱利没有回应。这不寻常。莱利是个信息控,几乎随时在线。

就在坎贝尔眉头紧锁时,一条新的系统提示弹出,来源却是意料之外的人:

【卢卡·巴尔萨发出归宿拜访。】

坎贝尔眼神一凛。囚徒?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自己?是巧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晚上好,坎贝尔先生。”卢卡的声音传来,带着他惯有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但坎贝尔敏锐地捕捉到其中隐藏的紧绷,“希望没有打扰到您美妙的独处时光。”

“直接说事,巴尔萨。”坎贝尔语气冰冷,没有寒暄的兴致。

“哦,真是直接。”卢卡似乎轻笑了一声,“我只是想问问,您刚才那场游戏……还顺利吗?和那位充满异域风情的蜥蜴学者相处愉快吗?”

坎贝尔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他不仅知道,而且几乎是实时地在关注!

“你监视我?”坎贝尔的声音危险地压低。

“监视?多么不友好的词汇。”卢卡的声音带着无辜的委屈,“我只是恰好……对某些异常波动比较敏感而已。庄园的‘信号’有时会变得很嘈杂,尤其是在一些……‘不稳定’因素活跃的时候。比如刚才,某个频段的波动就异常剧烈,然后……戛然而止。结合您正好在那个时段处于游戏中,我很难不做一些合理的联想。”他顿了顿,声音里那点轻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洞悉,“迪鲁西教授他……还好吗?”

坎贝尔沉默了。卢卡的情报能力和对庄园“底层规则”的了解,远超他的想象。这个囚徒,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没有。”坎贝尔最终吐出两个字,紧紧盯着通讯界面,仿佛想穿透它看清对方的表情。“他没有回来。红蝶带走了他。在游戏里。”

对方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几秒后,卢卡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兴奋与凝重的颤抖:“果然……开始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开始了’?什么开始了?”坎贝尔追问。

“我把它成为侵蚀,坎贝尔先生。规则的侵蚀,精神的侵蚀。”卢卡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加快,“你以为这个庄园仅仅是个游戏场?不,它更像一个……巨大的熔炉,或者一个精密的培养皿。它在筛选,在催化,也在……消耗。像迪鲁西教授那样,过度依赖‘非人’的力量,精神防线早已千疮百孔,被彻底侵蚀只是时间问题。他在游戏里失控攻击你,就是征兆。红蝶……她或许感知到了更深层的‘污染’,才选择彻底清除!对!对!一定是这样!她的‘权限’,比我们想象的要高。”

“权限?”坎贝尔抓住了关键词,“你指什么?监管者的权限?”

“呵,监管者,求生者……不过是标签罢了。”卢卡的语气带着嘲讽,“在这个庄园里,真正重要的是‘本质’,是‘连接’的深度,以及……对‘核心’的了解程度。红蝶,她连接着一些古老的、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至于我……”他顿了顿,“我连接着电流,连接着那些被忽视的‘噪音’和‘杂波’,庄园被我提早埋下了一些独立运作的系统,作为我的眼睛,”巴尔萨比了个ok的手势,透过那个圈,直勾勾的盯着坎贝尔,“我能窥见某些不为人知的辛秘,人们的交易、算计……我尽收眼底。”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坎贝尔皱着眉问道。他不相信卢卡仅仅是来分享情报的慈善家。

“合作,坎贝尔先生。纯粹的,基于生存和真相的合作。”卢卡的声音变得严肃而迫切,“迪鲁西教授的事只是一个开始,我想以此为切入点深入调查这座庄园的运作,监管者、求生者!他们的力量来源,或者,直接是他们的来源!我都要知道!

“有了情报,我们才能反抗庄园主,我们才能整合起力量对抗这种侵蚀!我们才能活下去!逃离这里!”

坎贝尔忍不住打断他的胡言乱语“你说的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我加入不可?”

“不!我需要你!”巴尔萨有些疯狂的一股脑的倾诉着,“自从你来到庄园,那些‘杂音’越来越多,我能感觉到,这座庄园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像是某个齿轮开始转动,推动着更大的齿轮在转动!”

“一定是你影响了什么!一定是你!”

坎贝尔沉默了,对方的理由已经足以已经说服他,但是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那玛尔塔呢?你当时找她也是想让她加入的话用的什么理由让她表现的那么抗拒?”坎贝尔思考起来,眼神变得凌厉,“还是你需要她做点什么……又或者是,你想对她做什么?”

“坎贝尔先生,你真是个聪明人,跟传闻完全不一样。”

“玛尔塔小姐,”卢卡轻笑一声,带着一丝玩味,“她是个聪明的行动派,但也是个被过往束缚的可怜人。她当然会‘帮’我,毕竟我手里有她非常在意的东西。”

迎上坎贝尔的眼神,巴尔萨知道自己接下啦需要极度的坦诚,“我当然不会伤害她——我自始至终都是这样保证的请您相信我,就像我说的,我只是想让她帮我个小忙,仅此而已,请您相信我,您也可以随时找玛尔塔小姐求证,真的。”

巴尔萨表演的真诚极了,像只被错怪的小狗。

坎贝尔沉默了,自己确实可以找玛尔塔求证,只是对方不一定会和自己全盘托出。

“好吧,你说的事,我会考虑帮你。”巴尔萨刚露出个舒心的笑容,接下来坎贝尔话锋一转,“至于其他的,我不会帮你做这种疯狂的事。”

“您会的,坎贝尔先生。”卢卡.巴尔萨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点神经质的优雅自信,“当侵蚀降临到您在乎的人身上时,您会需要我的知识,我的‘连接’。就像您现在,已经开始怀疑玛尔塔小姐与监管者的‘特殊联系’了,不是吗?毕竟,她消失得那么巧,而我恰好知道一些……有趣的细节。”

“晚安坎贝尔先生,做个好梦。”对方结束了拜访消失在眼前,留下坎贝尔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光源下,心绪翻腾。

卢卡的话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卢基诺生死不明,红蝶的异常,庄园的“侵蚀”,玛尔塔的嫌疑,还有卢卡那疯狂而目标明确的计划……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对这座庄园他还是知之甚少,平静的表象下是汹涌的暗流,而他和他的朋友们,正身处漩涡中心。

他再次尝试联系莱利,依旧没有回应。不安感在扩大。他点开好友列表,目光落在玛尔塔的名字上。犹豫再三,他还是发了一条信息:“玛尔塔,在吗?有急事。”

信息发送成功,但图标依旧灰败。

坎贝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重重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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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庄园某个隐蔽的角落。

玛尔塔·贝坦菲尔并没有离线。她只是屏蔽了所有通讯。此刻,她正站在一面巨大的、布满灰尘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扭曲蠕动的庄园夜景,仿佛活物的内脏。她手中紧握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杰克留下的那串复杂编码。

一个打扮严实的人影站在窗边,取下兜帽,露出属于伊莱·克拉克的那张脸。

“所以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玛尔塔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犹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军人的决绝和冷酷。卢卡·巴尔萨的威胁信早就被她撕得稀巴烂扔在脚下。

“拜托你东西弄好了吗?”

伊莱把一个雕刻着复杂铭文的漆黑木盒递给她,反复叮嘱道“这是吾主的信物,切记收好虔诚供奉,不到危急关头千万不能打开。”

玛尔塔接过木盒,比自己想象的要重的多,漆黑的外壳不知是在什么的熏染下,透着一抹诡异的红。

“献上你的虔诚,吾主自会护佑你;若是不诚,就要出好献出生命的准备吧。”伊莱打量着玛尔塔的神色,重申道。

“知道了,玛尔塔谨记。”

等到对方离开,伊莱皱着的眉头才稍稍松解。

宣称信仰吾主,可对方刚才看着木盒的眼神可没有丝毫敬意。

但是算了,胆敢轻视神明的人,要付出远大于流血的教训。伊莱兴致缺缺,抬手间熄灭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另一边,玛尔塔看着手里的盒子笑出了声。

“想利用我?”玛尔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鹰隼,“好啊,巴尔萨先生,我帮你找。我会‘亲手’把你送到它面前。”

漆黑的盒子是她从那位先知手里拿到的信物,周遭附着一层来自克苏鲁之神的气息。

“你想接触‘灾厄’?”玛尔塔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木盒,“我成全你。但愿你疯癫的大脑,能承受住‘真相’的电流。”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扭曲的黑暗,仿佛已经看到了卢卡在狂暴的电流中灰飞烟灭的景象。

然而,玛尔塔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房间的阴影里,墙壁上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中,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蓝白色电火花,如同有生命般,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无踪。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黑暗中,无声地聆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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