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穿越小说 > 彼岸君墨梨 > 第四十四章 剑破冰障立阳血,笛生幻境落花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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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繁复难理,而世人多是无知而以智者居,以是眼见明,耳闻真。故滋愤举行、言伐事。然天下事,自有因果之局。”

那沙哑的声音如附骨之疽,在辛弃疾脑海中萦绕不散。

“因果?什么狗屁因果!”辛弃疾猛地咬紧牙关,铁锈味在唇齿间弥漫。他抬手狠狠拭去嘴角血迹,手背在脸颊上蹭出一道刺目的红痕。喉间翻涌的血气被他强压下去,最终只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在青石地上溅开几滴暗红。

晨光斜照,将月华宫前的玉阶镀上一层淡金色。十步开外,月华祭司双手交握在腹前,优雅之至。素白祭袍随风轻扬,衣袂上银丝绣制的月纹流转着冰冷的光泽。那方半透的轻纱后,隐约可见她抿紧的唇线,唯独那双眼睛——清冷如深潭之水,平静地注视着这个伤痕累累却仍寸步不退的中原少年。

辛弃疾呼吸粗重,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锋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不动声色地将身后的女孩又往后挡了挡,染血的衣摆被晨风吹得翻卷不休。檐角悬挂的风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叮咚声,仿佛在嘲弄他此刻的倔强。

“我说过,”月华祭司的声音自薄纱后缓缓流淌,清冷如冰泉漱石,“你和她,今日谁都走不了。”字字轻柔,却似千斤重锤砸在心头,令人遍体生寒。

辛弃疾喉结滚动,咽下翻涌的血气:“再来!”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黑袍翻卷间,右手游子剑紫芒大盛,剑气在晨空中划出一道妖异的虹光。剑锋所过之处,气流嘶鸣,卷起地上散落的枯叶碎屑。

月华祭司眸中依旧平静如深潭映雪。就在剑尖距她眉心仅剩三寸之际,她素手轻抬,纤纤玉指如拈花般夹住剑锋。

“铮!”紫芒暴涨的游子剑竟再难进分毫,剑身剧烈震颤,发出不甘的嗡鸣。两人之间,几缕被剑气割断的发丝缓缓飘落。

辛弃疾虎口迸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朵朵红梅。他咬紧牙关,手臂青筋暴起,却见那薄纱后的唇角,竟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月华祭司素手轻翻,掌心泛起一抹月华般的清冷光晕,看似轻飘飘地印在辛弃疾腹部。这一掌如春风拂柳般轻柔,却在触及的瞬间爆发出山岳倾塌般的巨力。

“砰!”

辛弃疾身形剧震,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踉跄着连退七八步,剑尖在青石地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火星,最终单膝跪地才勉强稳住身形。游子剑深深插入石板,剑身犹自颤动不止。

“噗!”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在晨光中绽开一片血雾。殷红的血珠溅落在青石板上,如同凋零的红梅。他强撑着想要起身,手臂却不受控制地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辛弃疾”溪灵惊呼一声,飞奔上前。她纤白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眼眶通红,泪水在眸中打转。想要伸手去擦他唇边的血迹,却又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月华祭司素手轻拢袖中,薄纱后的眸光微动:“这剑法精妙绝伦,倒不知师从何人。”晨风拂过她垂落的广袖,衣袂上银线绣制的月纹泛着清冷的光泽,“只是气候欠佳,还需不少时日潜加修习,届时或可和本使抗衡一二也未可知。”

她忽然忆起当年随萧涯在葬龙坡所见——鼎天阁的《鼎天剑诀》如星河倾泻,已是当世剑道巅峰。而眼前这少年的剑意,竟似更添三分孤绝。

“咳……咳咳……”辛弃疾握剑的手剧烈颤抖,指节在剑柄上绷得惨白,青紫色的血管在皮下狰狞凸起。他猛地咽下喉间翻涌的血气,却仍有几缕猩红自唇角溢出,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石板上。

忽然,他低笑起来。染血的牙齿在晨光中白得刺目,笑声里裹挟着铁锈般的腥气:“再来!”

二字掷地有声,惊起檐角一只栖鸟。辛弃疾踉跄着撑剑起身,剑尖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溪灵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只看见他挺直的脊背如青松般立在漫天朝霞中,黑袍已被鲜血浸透,却仍猎猎作响。

游子剑突然发出清越龙吟,剑身剧烈震颤,凝练的紫气如蛟龙苏醒般流转缠绕。那紫芒所过之处,空气竟被灼出细密的波纹。月华祭司眸光微凝——少年足下的青砖正以诡异的方式绽开蛛网般的裂痕,不是被蛮力震碎,而是如同被千万柄无形利刃精准切割,每一道裂痕边缘都平整如镜。

“困兽之斗罢了。”薄纱轻颤,她的声音终于泛起一丝波动,可那双眸子依旧平静如寒潭映月。晨风拂过,掀起她垂落的袖角,露出指尖凝聚的半点霜华。檐角铜铃轻轻摇动,在肃杀中荡开一串清音。

辛弃疾的瞳孔已映满紫焰,剑锋所指之处,连飘落的树叶都在空中无声裂解。他踏前一步,脚下碎石竟悬浮而起,在剑气激荡中化为齑粉。

话音未落,辛弃疾的身形骤然模糊。三道残影如紫电裂空,分别自天灵、咽喉、心口三处袭来——一道剑势如九天惊雷直劈而下,一道似江南烟雨缠绵不绝,最后一道却如大漠孤烟笔直贯虹。三式剑招竟在同一刹那绽放,紫色剑气在晨光中交织成网,日光被剑芒折射出万千晶痕,恍若将银河星屑倾洒于青石殿前。

月华祭司素手结印,广袖翻卷如云。祭袍上银线绣制的月纹突然流转生辉,随着她指尖划过的轨迹,三丈内的空气瞬间凝结。

紫色剑芒撞上无形冰障的刹那,“铛!”一声金钟般的清越震响荡彻前殿。蛛网般的裂纹在透明屏障上急速蔓延,冰晶碎屑如漫天飞雪般簌簌飘落。

月华祭司瞳孔微缩——那剑气竟凌厉如斯!冰壁崩碎的刹那,她足尖轻点,素白祭袍如流云般向后飘退三丈。碎裂的冰晶在空中折射出七彩光晕,映得她周身如笼虹霞。

“嗤!”

一缕剑气掠过,薄纱应声撕裂。飘飞的纱幕下,露出她瓷白的下颌与半边朱唇。额间以隐砂勾勒的月纹渐渐显现,泛着淡淡的银辉。她唇角渗出一丝殷红,却反而扬起一个诡异的笑靥。

“有趣。”

月华祭司扯掉残破的面纱,染血的唇瓣轻启,二字如珠玉落盘。垂落的广袖中,指尖已凝起新的霜华。

月华祭司足尖轻点,身形如流云般飘然而起,素白祭袍在日光下铺展,宛如银河倾泻。刹那间,漫天光痕如万千银蝶翩跹而至,辛弃疾与溪灵耳畔忽闻潮声翻涌——她的身影骤然模糊,化作重重虚影,似有无数轮明月同时倒映在汹涌的江涛之上,虚实难辨,杀机暗藏。

“能逼本使使出‘千江映月’,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她的声音如寒霜覆刃,字字凝冰。

辛弃疾瞳孔骤缩,剑势已出,却刺入一片虚无。游子剑贯穿虚影的刹那,他右臂蓦然一凉——真正的月华祭司已近在咫尺,纤纤玉手轻按在他丹田之上,掌心霜华流转,寒意透骨。

生死一瞬,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切入战局,黑袍翻卷间,一掌迎向月华祭司的寒冰劲气。

“轰!”

两股内力相撞,气浪炸开,震得满地落花狂舞。那人借势后退,一把扣住辛弃疾的肩膀,将他带离险境。

“哥哥!”溪灵眸中泪光一闪,瞬间认出那黑袍下熟悉的身影。她快步扑上前去,发梢还沾着几瓣被气浪掀起的残花。

黑袍人微微俯身,从宽袖中探出的手骨节分明,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没事吧?”嗓音低沉温柔,与方才凌厉的身手判若两人。

辛弃疾强忍丹田剧痛,抱剑行礼:“多谢前辈相救。”

黑袍人目光扫过辛弃疾腰间轻颤的双生铃,银铃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他看着那双生铃只是微思片刻,眸中便闪过一丝了然,沉声道:“带她走,到了枯棘林自有人接应。”声音低沉如古井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可是……”辛弃疾握紧剑柄,指节发白。他望向月华祭司的方向,喉间血气翻涌,话未出口便被溪灵拽住衣袖。

“我们先走!”溪灵仰起小脸,眼中满是笃定,“放心吧,我哥哥可厉害了!”她眨了眨眼,唇角扬起俏皮的弧度,纤细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拉住辛弃疾的手,“这女人绝对打不过我哥哥的!”

辛弃疾身形微顿,胸口传来的剧痛提醒着他此刻的力不从心。他最后看了一眼黑袍人挺立的背影,终是咬牙转身。染血的衣摆扫过满地落花,随着溪灵向宫门疾步而去。

月华祭司静立原地,素白祭袍在晨风中轻扬。她静静看着辛弃疾二人安然离去,却并未做阻拦。她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指尖凝聚的霜华渐渐消散,化作细碎的光点飘落——既然鱼儿已咬钩,这饵食自然再无用处。

“终于等到你了。”她轻声说道,声音如冰面下的暗流,平静中暗藏汹涌。

溪风黑袍翻涌,周身气息骤然凛冽。他缓缓抬头,阴影中的双眸寒光乍现:“萧涯一死,拜月教便沦落到如此境地?”话语间带着刺骨的讥诮,“竟只留你一个看门的?”

一片落叶飘过两人之间,尚未落地便被无形的气劲绞得粉碎。

月华祭司闻言不恼,嗓音依旧如深潭静水:“大人莫急。“她广袖微抬,袖间银线绣制的月纹流转生辉,“今日我教设宴,只是贵客未齐。不如让本使略尽地主之谊……”

“既是设宴,”溪风冷声打断,黑袍无风自动,“客人已至,主人却迟迟不露面。”他抬步便向宫门走去,靴底踏碎一地落花,“这宴,不赴也罢!”

“大人留步。”月华祭司身形微闪,素白祭袍在晨光中划出流云般的轨迹,“既然来了,稍等片刻又有何妨!”

溪风脚步一顿,缓缓侧首,黑袍阴影下的双眸寒芒迸射:“我要走,你拦得住么?”

月华祭司忽轻笑一声,开口道:“那本使便僭越了,”她指尖霜华凝聚,“先行开宴,款待大人。”尾音未落,满地落花忽的悬浮而起,在两人之间盘旋成一道花墙。

月华祭司素手轻拂,自腰间取出一支青玉短笛。笛身剔透,在日光下泛着幽幽冷光。她将笛横置唇边,十指轻按,一缕诡谲的音调倏然划破天际。

那曲调似哭似笑,如怨如慕。悬浮的花墙应声溃散,万千花瓣竟化作血色蝶群,振翅间洒落晶莹磷粉,四散飞向月华宫各处檐角。

“铮!”

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的刹那,天地骤变。和煦的晨光如琉璃般碎裂,宁静的宫阙景象寸寸崩塌。转瞬间,四周已成炼狱:一轮血月独立苍穹,无数吊脚楼在幽蓝鬼火中扭曲哀鸣,焦黑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为骇人的是,地面如沸水般翻涌,数以万计的曼殊沙华破土而出。那些血红的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藤蔓如巨蟒缠绕残垣,藤蔓花蕊中滴落的汁液将青石腐蚀得嘶嘶作响……

溪风黑袍在热浪中翻飞,却仍安然地伫立原地,黑袍下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看来今日想走,还真是有些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