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迷迭”酒吧那略显逼仄和喧嚣的环境,夜晚的江风带着湿漉漉的凉意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几分酒意和刚才的不快。城市的霓虹在江面上投下破碎而摇曳的光影,对岸的灯火绵延成一条璀璨的星带。
“呼——还是外面空气好!”夏姝张开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刚才酒吧里的浊气全部置换掉。她转头看向卓敬宇,眼睛里还闪烁着兴奋和崇拜的光芒,“卓总,你刚才真是太帅了!那一招制敌,动作干净利落,简直像拍电影一样!”
卓敬宇脸上的冰寒早已褪去,恢复了平时的慵懒模样,只是眼神在看向安安时,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未散尽的担忧和温柔。他淡淡笑了笑,没接夏姝的夸赞,反而问道:“都没事了吧?吓到了吗?”
安安摇摇头,心有余悸但更多是安心:“真的没事了,谢谢你,小宇。”她又轻轻碰了碰夏姝,“也谢谢你,姝姝,第一时间冲过来。”
“跟我还客气啥!”夏姝大手一挥,随即摸了摸肚子,“诶,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我好像又有点饿了。而且酒劲好像才刚上来,头有点晕乎乎的了。”
一直在一旁笑着看他们的云铭朗闻言,眼睛一亮,提议道:“饿了?那正好!我知道江边有个大排档,味道一绝,这个点正好是热闹的时候。吹着江风,吃着烧烤小龙虾,再喝点冰啤酒压压惊,岂不美哉?怎么样,各位,有没有兴趣转移战场?”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夏姝的积极响应:“好啊好啊!这个主意好!安安,去吧去吧?”她摇晃着安安的胳膊,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显然是酒劲上来了,比平时更放得开。
安安看了看卓敬宇,见他也是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便笑着应允:“好,听你们的。”
四人于是上了卓敬宇的车,由云铭朗指路,很快来到了江堤下一片热闹非凡的大排档区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孜然、辣椒和炭火烤肉的香气,人声鼎沸,锅铲碰撞声、猜拳声、笑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热辣的市井气息。
云铭朗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家看起来最干净、人气也最旺的摊位,点了一大堆烤串、小龙虾、炒粉、烤生蚝等等,还要了一扎冰镇啤酒。
等待上菜的空隙,夏姝捧着冰凉的啤酒杯,小口啜饮着,脸上的红晕未退,话也变得更加密了。
她看着卓敬宇和安安,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忽然嘿嘿一笑:“说起来,卓总,安安,你俩这缘分真是绝了!小时候是邻居,失联那么多年,居然能在除夕夜的小酒馆里重逢,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快说说,你们小时候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儿?特别是安安的糗事,我最爱听了!”她说着,还促狭地朝安安眨了眨眼。
安安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脸上有些发热,不知是酒意还是羞赧。
卓敬宇被夏姝这么一问,倒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目光投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仿佛陷入了回忆。
半晌,他转过头,眼神带着一丝戏谑看向安安:“糗事啊...还真有一件,我记得特别清楚。”
安安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想阻止他:“喂!卓敬宇你不准说!”
但她的话显然晚了,也根本阻止不了兴致勃勃的卓敬宇和一脸期待的夏姝、云铭朗。
卓敬宇低笑一声,缓缓开口,嗓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富有磁性:“那会儿我们大概...五六岁?就在江城老家小区后面的那个小池塘边玩——就是现在澄湖的前身。”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嘴角的笑意加深:“那天安安穿了一双刚买的新鞋,白色的,鞋面上还有个小蝴蝶结,她喜欢得不得了,跑来跑去地炫耀。我们就在池塘边的那些大石头上跳来跳去...”
云铭朗和夏姝都听得入了神,连小龙虾上桌了都暂时没顾上。
“后来呢后来呢?”夏姝催促道。
“后来啊,”卓敬宇的目光转向安安,带着明显的笑意,“她非要去够池塘边一棵斜伸出来的柳枝,脚下那块石头长了青苔,特别滑。她一个小不稳,‘噗通’一下,一只脚就滑进了水里!”
“啊!”夏姝惊呼一声,云铭朗也笑了起来。
安安已经用手捂住了脸,耳朵尖都红了,小声嘟囔:“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卓敬宇仿佛没听见,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水虽然不深,只到她小腿,但那可是初秋,水已经挺凉了。更重要的是,她那只宝贝新鞋,瞬间就灌满了泥水,而且因为挣扎,鞋子直接从脚上脱落,漂了出去!”
“哇!然后呢?鞋丢了吗?”夏姝完全被故事吸引了。
“她当时就吓傻了,站在水里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喊‘我的鞋!我的新鞋!’。”卓敬宇模仿着小孩子哭腔,把云铭朗和夏姝都逗得前仰后合。
安安气得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卓敬宇笑着躲了一下,继续说:“我一看也急了,那鞋子眼看着就要漂远了。我也顾不上那么多,赶紧趴在岸边,伸长胳膊去够。那时候人小胳膊短,够了好几次都差一点,半个身子都快探进水里了,特别危险。最后还是旁边一个路过的大人看到了,赶紧过来用树枝把鞋子勾了回来。”
他顿了顿,看向安安,眼神变得柔和:“鞋子是捞上来了,但已经脏得不成样子,还湿透了。她抱着那只脏兮兮、湿漉漉的鞋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好像天塌下来一样。最后还是我背着她,她手里拎着那只鞋,一路哭回家的。结果到家,我们俩都被我妈和阿姨训了一顿,说我们去危险的地方玩。”
故事讲完了,云铭朗和夏姝已经笑得不行。夏姝拍着桌子:“哈哈哈,安安你小时候也太可爱了吧!为了一只鞋哭成那样!”
云铭朗也揶揄道:“原来卓总从小就有英雄救美的潜质啊,虽然救的是只鞋。”
安安又羞又窘,拿起一串烤肉塞到夏姝嘴里:“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然后又瞪向卓敬宇,“陈年旧事你还记得那么清楚!肯定是你当时推我的!”
卓敬宇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天地良心,我可真没推你。是你自己非要逞能。不过...”他语气放缓,声音低沉了几分,“那时候你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可怜巴巴的,我又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疼。”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轻,但在嘈杂的环境里,却清晰地钻入了安安的耳朵。
她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那里面有调侃,有回忆,还有一种她此刻因为酒精作用而有些难以分辨的、更深层次的情绪。童年的糗事被他这样说出来,原本是有些丢脸的,但被他最后那句“心疼”奇妙地化解了,反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那些他们共同经历的、早已被时光掩埋的琐碎记忆,此刻仿佛被重新擦亮,成为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纽带。
江风拂过,带着烤肉的烟火气和啤酒的麦芽香,吹动了安安额前的碎发。她低下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那一刻,她感觉和卓敬宇之间的距离,似乎真的因为这段共同的童年记忆而悄然拉近了许多。
云铭朗看着两人之间无声流动的微妙气氛,了然地笑了笑,适时地举起酒杯:“来来来,为小卓和小安安惊险刺激的童年干一杯!也为今晚的英雄救干一杯!”
夏姝也兴奋地举杯附和:“干杯!”
四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夜还很长,江风温柔,故事似乎才刚刚进入更温暖的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