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冰啤酒下肚,加上烤串小龙虾的热辣,气氛越发活络起来。夏姝的酒意似乎更上头了,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话匣子彻底打开,比平时更加活泼健谈。
云铭朗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手舞足蹈地讲述国外遇到的奇葩事,目光不经意地在她灿烂的笑脸和神采飞扬的眼睛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觉得这个女孩很有意思,性格像夏日阳光一样热烈直接,爱憎分明,和他在医院里或者社交场上常见的那些或矜持、或温婉、或精明的女孩子很不一样。
夏姝讲完一个段子,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很自然地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安安:“哎,说到小时候,安安,还记得咱俩刚认识那会儿吗?简直了!”
安安也笑了,眼神里充满对那段时光的怀念:“当然记得,那时候你像个假小子一样。”
“快说说!我最爱听美女们相识的故事了!”云铭朗立刻来了精神,主动给夏姝的杯子里添上啤酒,一副准备好听故事的架势。卓敬宇也侧过头,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安安,显然对她的过去也很感兴趣。
夏姝嘿嘿一笑,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那会儿安安家刚搬回婺城没多久,我们正好上初中,还分在同一个班。我当时吧,性格比较...呃...彪悍?”她自我调侃道,“成绩嘛,马马虎虎,但是体育很好,尤其喜欢打篮球,整天跟一群男生在球场上混,晒得黝黑,头发剪得短短的,好多不认识的人都以为我是个男生。”
云铭朗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夏小姐还有这样的一面。”
“那是!”夏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所以那时候,我看安安这种安安静静、学习成绩又好、长得又白白净净的乖乖女,就有点...嗯...不太对付。觉得她们那种女生太娇气,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安安无奈地笑着摇头补充:“准确地说,是你单方面看我不太对付。我那时候刚转学,人生地不熟,只想安静待着。”
“对对对!”夏姝用力点头,“然后导火索就来了。有一次年级篮球赛,我们班和对班打得难分难解,最后时刻我抢到一个关键篮板,结果落地的时候没站稳,直接把场边观战的一个女生撞倒了。那个女生就是安安。”
卓敬宇和云铭朗都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我当时吓坏了,赶紧去拉她。”夏姝继续说,语气带着一丝懊悔,“结果她膝盖磕破了,血一下子流了出来,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当时就觉得完了,把这么个娇气包撞伤了,她肯定要哭哭啼啼地去告诉老师了。我们班肯定还要被扣分挨批。”
“然后呢?”云铭朗追问。
“然后?”夏姝看向安安,眼神变得温暖起来,“然后安安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虽然眼睛红红的,却愣是没让眼泪掉下来。她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没事,比赛要紧,你快回去比赛吧,我自己去医务室就行’。”
夏姝模仿着当年安安细声细气却又异常坚定的语气,然后感慨道:“你们不知道,我当时就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我以为她会哭会埋怨,结果她那么坚强,还想着比赛。”
安安轻声接话:“其实很疼,但看你那么着急,而且比赛确实到了关键时刻...”
“就是因为这个!”夏姝一拍桌子,“我就觉得,这女孩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一点都不娇气,反而特别懂事善良。后来我主动陪她去医务室,路上我俩就聊开了。再后来,我发现她虽然安静,但其实内心很有想法,一点也不闷。我呢,虽然咋咋呼呼,但她好像总能包容我。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好朋友,整天形影不离。我带她爬树掏鸟窝(虽然她一次都没成功爬上去过),她帮我补习功课(虽然我经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夏姝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两人初中时代的趣事,如何一起偷偷给讨厌的男生课桌里放毛毛虫,如何分享偷偷藏起来的零食,如何在她被父母责骂时安安偷偷翻窗进来安慰她,又如何在她体育比赛时安安永远是喊得最大声的那个啦啦队员...
那些细碎而温暖的往事,在她略带醉意却充满感情的叙述中,缓缓流淌出来。云铭朗听得入了神,他看着夏姝时而大笑,时而感慨,时而做出夸张表情的生动模样,心脏的某个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见过很多美女,但很少见到像夏姝这样,活得如此真实、鲜活、肆意又重情义的女孩。她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她的情绪直接而热烈,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不自觉就能吸引周围人的目光,包括他的。
他注意到她说起安安时,眼神里那种毫无保留的维护和亲近;想起刚才在酒吧,她像只被惹怒的小狮子一样挡在安安身前;再看看此刻她回忆起闺蜜情谊时,眼中闪烁的温暖和柔软...这种强烈的反差和真挚的情感,让他心里那丝异样的悸动愈发清晰起来。
他甚至有点羡慕安安,能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维护她的闺蜜。
卓敬宇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安安,通过这些往事,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更立体、更丰富的安安,不仅仅是那个安静、偶尔忧郁、工作需要强的她,还有着那样一段活泼、温暖、充满友情的少女时代。
“所以啊,”夏姝总结道,举起酒杯,豪气地搂住安安的肩膀,“我和安安,那可是过命的交情!虽然高中毕业后我就被爹妈扔出了国,但感情一点没淡!谁要是敢欺负我们家安安,我第一个不答应!卓总,”她突然转向卓敬宇,带着点醉意但语气异常认真,“你以后要是敢对安安不好,我...我饶不了你!”
这突如其来的“警告”,让卓敬宇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郑重地点点头:“好,我记住了。不敢。”
安安则是又感动又好笑,拉着夏姝坐下:“好啦好啦,知道你最厉害了!快吃点东西垫垫,喝多了明天该头疼了。”
云铭朗看着夏姝那副护崽心切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他拿起公筷,夹了一只最大最红的油焖大虾,非常自然地放到了夏姝面前的碟子里,语气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夏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令人佩服。来,吃点虾,味道很不错。”
夏姝低头看着那只大虾,愣了一下,随即抬头冲云铭朗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那笑容在夜市迷离的灯光下,竟让见惯风月的云铭朗心跳漏了一拍。
“谢谢云医生!”她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开始熟练地剥虾,完全不见外地说道,“你也别老是夏小姐夏小姐地叫了,跟安安一样,叫我姝姝就行!”
云铭朗从善如流,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好,姝姝。”
江风依旧徐徐吹送,带着夜市的烟火气和淡淡的江水腥味。桌上是狼藉的杯盘,身边是谈笑的朋友。卓敬宇和安安因为童年的回忆而心扉渐近,云铭朗看着身旁那个笑得毫无顾忌的女孩,心中悄然种下了一颗名为“心动”的种子。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温暖的夜色之下,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辆停在阴影里的黑色轿车,车窗缓缓升起。车内,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大排档这边其乐融融的四人,尤其是卓敬宇和安安互动时那不经意流露出的亲昵,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苏婧紧紧握着方向盘,指甲几乎要嵌进真皮包裹的方向盘里。她原本只是心烦意乱出来兜风,却鬼使神差地跟到了这里,没想到竟看到了这样刺眼的一幕。
卓敬宇的温柔呵护,安安脸上放松的笑容,还有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闺蜜以及云铭朗...他们看起来越开心,就越发衬托得她的失败和难堪。
“安枕月...”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扭曲的弧度。
她猛地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留下一个充满恶意的承诺,悄然弥漫在江边的晚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