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满是女人工作的浣衣坊,日日夜夜清洗源源不断送来的衣物,虽然忙碌,但也有了几日的平静日子。
仔细观察,紫娟照例只是每周来取衣物,然后匆匆离开,除了简单的照面,也没有别的多余话语,但闲时里倒也听到对东国世子的颇多描画。
“听说世子原和西国珞夷城侯爷是叔侄,好像为了一个女人闹翻了。”
“别瞎说,他俩可都差辈儿了,哪有什么女人,我是听说侯爷和潇湘夫人面和心不合,想取而代之才是真的。”
“差着辈儿怎么了?他俩上次兵戎相见,听说世子从侯爷的帷帐里抢回一个女人!”
“是不是现在世子府的玉缨小姐?”
“什么小姐啊,听说之前在西国卖唱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世子迷住了,这次世子患恶疾据说和她脱不了干系,候亲王已经着人将她关了起来。”
玉缨?听到这个名字恍若隔世,也许同名的人还有很多,但我隐隐觉得这和我当日从酒肆救下的名为玉缨的女子有可能是同一人。
玉缨,如果真是你。当日和你一别后只希望你能远走高飞,你又如何也来了这世子府,同样要趟这浑水呢?
带着满腹的疑问,我四处寻找机会,希望能解开这一谜团。
转眼就到了乞巧节,听闻世子的恶疾有了一些好转,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等着白天做完手中的活,晚上和管事的招呼一声,溜出府去看热闹。
这天傍晚,人零零散散的都告假出去,许妈也早早预备着带她的女儿出门了,临走前嘱咐我关好院门,不可四处游荡。
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我早已在心中默记好了紫娟回去的路线,想着那条路可能是通往世子的寝殿。
蹑手蹑脚走了约一里地,穿过连廊和石阶,远处有影影绰绰的灯光,有窸窸窣窣的人来人往的声音。
“去给玉缨小姐送些吃的,咳咳……”
“世子,你都没有痊愈,却还关心那个贱婢!”是紫娟的声音。
“放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给我滚!”
“我…呜呜…”紫娟哭着跑开。
“准备些玉缨爱吃的陪我去趟天牢。”
“世子,那里晦暗阴冷,与你的病无益,我去看下玉缨小姐便是。况且如果让亲王知道你还私自见她,加在她身上的罪过又要增添几分了!”小厮垂头说道。
“好,你先去看看她怎么样了,我断然不信我这病是她所为。告诉她我会想法子救她出来,让她再忍些时刻。咳咳……”
乘着夜色,我跟随这小厮来到这府中极其隐蔽的一座天牢,可惜门口有士兵守卫,我正无计可施时,紫娟走了过来。
“世子有令,不能让玉缨活过明天,这是一包药粉,你们速速解决了她。”
“紫娟小姐,可世子刚才还着人带的酒菜进去。”
“好啊,让她吃饱喝足再上路也不迟,你们随我来,这是世子的密令,我一一详细告诉你们。”紫娟带着士兵走到旁边灌木从中密谋,正好给我一个溜进去的机会。
看来,她们之间一定有天大的仇怨,紫娟居然冒着违逆世子的大不敬想致玉缨于死地!
事不宜迟,我蹑手蹑脚走进去,在昏暗烛火中搜寻玉缨的身影。
“你是谁?”一句清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出。
我转过身去,果然是那熟悉的面容,只是不似当初我们从酒肆逃出那般仓惶,倒多了几分让我没想到到从容。
“你…啊…少侠是你…”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们这生死之交又在这节骨眼上重逢。
“啊啊啊…”我竭力想把紫娟想要害她这个事全盘告知她,可惜嘴里一个字也说不出。
“少侠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当日一别,不知何事让你变成如今这样。你我相聚皆是缘,不如就在此于我同饮杯中酒。”她隔着栅栏向我递上一杯酒。
灵机一动,我用手指蘸酒,在地上写下了几个字。
“紫娟?我与她同在世子跟前侍候,又与她无冤无仇,她何故竟要加害于我?”玉缨满是疑惑。
突然,门外传来兵戎相见的打闹声,“世子,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紫娟的声音。
“是我想的哪样?贱人!如若不是我及时赶到,玉缨就要被你毒手。你与她同是我府中之人,虽然我待你与她尚有厚薄,你们同在屋檐下,难道没有半分姐妹之情?”
“对!你也知道尚有厚薄!我虽然是家生婢女,但从小便在府中侍候,与你也算是两小无猜。凭什么她来了一切都变了!她不过是你从候爷帷帐中抢走的身份不清不楚的青楼歌女,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紫娟发疯似地嘶吼。
“把她给我拉下去,逐出本府,府中容不下心肠如此歹毒之人!”
“世子,不要,我只是一时间糊涂,我不要离开你,让我留在你身边…让我做什么都愿意…”紫娟的哭声由近至远,直至消失。
在朦胧的烛光下,一个疲惫而略显清瘦的身形剪影映现在晦暗而牢不可破的墙面,很快,他的面容已显清晰。
我愕然的望向他,这面容和侯爷竟如此神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些稚嫩和英气。
“你是谁,竟然擅闯大牢,来人……”被眼前人怒目而视,我本能只有后退几步。
“世子莫怪,这位少侠是我的救命恩人,还记得我曾向你提起我在西国沦落酒肆差点被人欺侮之事?正是他救的我。今日紫娟意欲害我之事,也是他来冒死相告。”
“哦?既然是玉缨救命恩人,今日你擅闯大牢之罪就先免了。”
“玉缨,快随我离开,趁我父亲近日伴驾狩猎,你可以随着这位小哥先去僻静之处暂避风头。等我查明此事必然还你清白,到时再接你回府。”
“世子容禀,世子待我之心让我感怀,但我断然是不能走的。如若今天我离开,连带着世子你因我受罚,玉缨身上的罪孽就再也洗不清了,我只想静待亲王与世子查明真相,还我清白。”玉缨跪地叩首,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真是冥顽不灵!咳咳。”说罢,世子竟口吐一块鲜血,踉跄着将身体靠在墙上。
“也罢,你就在这呆着吧,容我查明事实真相再来救你。”
“还望世子看护好我救命恩人,玉缨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