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天桥，到了赛博电竞俱乐部楼下，空集一边叠着雨伞，一边用余光扫过四周。
除了他，门檐下还站着两个流浪汉，以及一个戴着连衣兜帽的小女孩儿。
等了片刻，一个身穿高档西服的络腮胡男人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来面试的？”他扯着嗓子喊话，这才盖得过楼外的雨声。
闻言，不仅是空集，等在门外的两个流浪汉以及兜帽小女孩儿皆是点了点头。很显然，大家都是来面试的。
要是换做前世，空集肯定会对赛博电竞俱乐部的面试准入门槛表示质疑。
但由于已经提前调查过云堤城的就业现状，空集清楚，有流浪汉到这里面试也实属稀疏平常。
他不禁感叹，这个世界明明有着更为先进的科学技术，更有着瑰丽多彩的游戏世界，受苦受难的群众却只多不少。
由于云堤城的大部分物资都从游戏世界中获取，基层的生产业和加工业凋敝，岗位大幅度缩减。没有觉醒游戏天赋的普通人如果再无一技之长，便很容易被市场经济所淘汰，要么沦为资本家的廉价劳动力，要么沦为无家可归的“浪人”。
一行人尾随着西装男走进大厅，上了电梯。
空集惊奇地发现，两位浪人身上的衣物虽然处处都是破洞和补丁，但却并没有预想中的古怪体味，反而有种奇异的馨香，像是玫瑰、茉莉、薰衣草等芳香植物混合在一起。这在令他感到费解的同时，也对两位浪人的印象有了不小的改观。
空集又看了看缩在电梯角落的兜帽小女孩。非要说的话，她才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虽说电竞行业的准入年纪被放宽到了14岁，但再怎么看，这小丫头也才10多岁，估计还在上小学，顶多刚升上初中。
很快到了7楼。
一出电梯，前台小姐姐就给众人递来了干毛巾和鞋套。还有个清洁工大妈，提了个桶，麻溜地开始拖地。整个7楼大平层的装修并不算气派，但简约大方。
进了面试厅。
西装男也没准备什么，选了个离他最近的浪人，直接开始了面试提问。
然而，就算在空集这个外行看来，西装男问的问题也太过跳脱了些。与其说是在面试，倒不如说是在尬聊。
诸如——吃了没？从哪儿来？有没有兴趣爱好？最近睡得怎么样……
空集都听懵了。以至于轮到他的时候，犹豫了片刻，才想起来把提前打印的个人简历递出去。
西装男神色古怪地接过简历，装模作样地扫了两眼。
“你叫空集？”西装男问道。
空集点头。
“你家里人还挺会取名的。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你数学很好。”
空集只得呵呵一笑：“我没有家里人……名字是孤儿院的嬷嬷起的。数学水平一般般吧，也就九年义务教育这样子。”
西装男疑惑地打量起空集的容貌来。
“这样啊……其实我还以为你跟附近的那家‘空集剧院’有什么关系来着。”
空集对此倒是没什么了解，穿越过来人生地不熟，哪有功夫去剧院啊？
“应该只是碰巧重名了吧。”
西装男又扫了几眼简历，注意力转移到了工作经历上。
“所以，你不是演员，而是一名调酒师？”
“是的。我刚上完夜班出来。”空集说着，捋了捋自己的一身酒侍装束，包括领结、衬衫、马甲、背带和西裤。
“那么，你为什么决定来我们公司面试呢？看你的样子，衣食住行应该不愁吧？要知道，在没成为正式队员之前，这里的工资怕是远不如在酒吧当调酒师的。”
空集坦然：“因为说不定我很适合干这一行呢？而且我要求不高。你们这里不是包吃住吗？只要饿不死人就行。”
西装男闻言，挑了挑眉毛，明显意有所指地问道：“虽然有些冒昧，但……你就没想过……靠脸吃饭吗？”
空集摇头。“以色侍人，岂不落了下乘？”
西装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随便跟空集聊了几句。
之后，他拿出手机敲敲打打，摆摆手，示意众人可以出面试厅了。
也就在这时，兜帽小女孩儿突然跳起来叫道：“大叔，你还没面试我呢！”
见小丫头的眉宇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西装男只好无奈地从钱包里翻出一张红色的票子。
“小妹妹。你是不是看广告上说，只要来这里面试就有100块？要不……你先在这里坐坐，叔叔一会儿找人送你回家？”
小丫头快准狠地抓过那100块纸钞，却一把甩开了西装男的手，眼睛瞪得溜圆。
“我不走，我是来面试的！”
西装男的脸随即垮下去半截。
“很抱歉，我这里只有3个名额。而且，妹妹你还太小了，不适合在游戏里面打打杀杀，应该好好念书。”
小丫头闻言，一脸怒意地看向正准备出门的空集，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空集心想：这丫头该不会觉得是我抢了她的名额，非要跟我扯皮吧？话说，我旁边不是还有两个浪人吗，为什么只跟我过不去啊！
小女孩儿拦住西装男，郑重其事地从荷包里取出一粒种子。
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壳，很快就长出根芽，绿油油的叶片在日光灯下摇曳，散发着勃勃生机。
她把发芽的植株高高举起，说话时底气十足：“看到了吧？我有通用技能，可以催生植物！不就是在游戏里面跟人打架吗？我一定比那个小白脸更厉害！”
小白脸？
空集闻言，首先感到的是诧异，其次才是愤怒。这丫头才多大？居然骂人“小白脸”？
要不是衬衫的袖口处系着扣子，他非得撸起原主留给自己为数不多的不动产——丰满的肱二头肌，让这小丫头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穿衣显瘦。
可不得不说，经小丫头这一闹，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谁能想得到，这看似才10来岁的小丫头，居然就已经觉醒了游戏资格？甚至还进入游戏世界，在里面成功习得了通用技能？
西装男示意众人在面试厅里等他的通知，随后便火急火燎地出门打电话去了。
面试厅里一下子静得落针可闻。
空集偷偷瞥了瞥小丫头，竟发现对方正眼神凶厉地盯着自己。
幸好等待的时间不长。
西装男重新推门而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
“恭喜！你们全都通过了第一轮的面试。”然后他话锋一转，“但我这里只有3个名额。多出来的那个去8楼报个道。”
小丫头一听，瞥了一眼空集，扭头就朝着电梯口走去，步子迈得那叫一个果断。
空集看得出来，这小丫头显然也是明白当下的气氛实在有些微妙，于是逮住机会想要开溜。
谁知，西装男一把抓住了小丫头的连衣帽后领。“别急啊，又没说是让你去。”
小丫头脸色一僵，只觉得这大叔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她像只炸毛的小猫，下意识地往墙边缩，结果好死不死，又跟空集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于是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仿佛在说：“都怪你！”
空集眼皮狂跳，心说这小祖宗可真是招惹不得。于是他主动开口：“要不……我去8楼？”
西装男拍拍空集的肩膀，驳回了他的请求。又随手一指，点了一个浪人：“你，去楼上。”
随后，他领着空集、小丫头和另一个浪人来到隔壁房间，每人发了一张黑色卡片。
“现在，你们把账号卡插进卡槽里，躺进去就行。”西装男指着房间里3台像是带壳按摩椅的银色金属仓说道。
空集接过黑色卡片，发现还挺沉。用手指在其表面摩挲两下，觉得触感温润细腻。它的材质既不像是塑料，也不像是金属，表面却带着金属般的光泽。
西装男显然从始至终都在留意着3人的举动。他双手插兜，歪了歪头。“怎么，这张卡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碳纤维？”
“黑石墨，”西装男言简意赅，“表面有纳米涂层，卡上的花纹和数字是烫金工艺。”
空集了然：“我还挺喜欢这个质感。”
“如果你能在试训赛里表现不错，那它就是你的。”
“好吧……不过你们这儿的面试通过率是多少呢？”
西装男笑而不语。
空集捕捉到了对方的微表情——嘴角浅浅上扬，眉头却略微皱起。不知怎的，有种沉淀许久的疲惫感。
空集识趣地没再追问。显然，面试的最终通过率大概是惨不忍睹，以至于西装男都有些厌烦了。
他转而打量起房间内的那3台带有防护罩的银色躺椅。
流线型的设计，冰冷的金属质感，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未来范儿。
穿越以后，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高精尖的玩意儿。不出意外的话，前世世界中尚未能实现的游戏仓技术，他马上就能在这个世界中体验到了。
想到这里，空集既兴奋又忐忑。
兴奋的是，终于能玩到所谓的百分百还原真实五感的完全潜行式游戏了！这可是前世多少游戏爱好者的终极梦想啊！
忐忑的是，自己魂穿的这具身体，只是个没觉醒游戏天赋的普通人。从西装男破格让小女孩儿通过第一轮面试的情况来看，所谓的“通用技能”对于“云荒古战场”而言，应当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空集不再胡思乱想，而是收回思绪，躺进了游戏仓中。
游戏仓内部的材质出乎意料的柔软，完美贴合着他的身体曲线，仿佛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人忍不住想放松下来，深深地陷进去。
“启动！”西装男见三人都已准备就绪，拉下了控制杆。
游戏仓的防护罩缓缓关闭。紧接着，一个酷似八爪鱼的头部连接装置“咔哒”一声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意识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