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薏幻 > 第二十三章 :寻找线索,记忆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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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光线不再炽烈,而是变得绵长而温柔,仿佛也不愿惊扰这片刻的宁静。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中缓缓浮动,如同跳跃的金色精灵。

沈嘉枫依旧沉睡,但相较于之前的死寂苍白,他的气息明显平稳了许多。眉宇间那深刻的痛苦折痕虽未完全消散,却也淡去了些许,仿佛在无尽的噩梦深处,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实在的暖意,得以暂歇。

薏幻坐在榻边的脚凳上,缓缓睁开了眼睛,长长地、轻柔地吁出了一口气。她的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脸色因精神力的持续消耗而略显疲惫,但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某种新生的、锐利的光彩。

整个下午,她都在反复进行着极其精细而危险的尝试。

以袖中那点温热的灵烬为“练手”的对象,她不断揣摩、精进着对异变心灯的掌控。如何更精准地凝聚力量,如何更细腻地感知外界能量的“纹理”,如何用那丝奇异的琉璃彩光去“中和”或“安抚”那些充满排斥与敌意的异种能量。

她对灵烬的温养已初见成效。那点微光不再如风中残烛般飘摇,而是稳定地散发着恒定的暖意,甚至偶尔会传递给她一丝极其微弱的、依赖般的情绪波动,如同沉睡的婴孩无意识的咂嘴,让薏幻心中软成一片。

而针对沈嘉枫体内那些相对温和的能量淤积点和较微弱烙印的安抚,更是让她信心大增。虽然每一次都如同走钢丝,需要凝聚全部心神,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力量反噬,让她头痛欲裂甚至喉头腥甜,但成功的反馈是显著的——沈嘉枫身体本能的细微反应,那无意识中稍稍放松的肢体,都明确告诉她,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与自身心灯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那盏悬浮于气海的琉璃灯盏,光华愈发凝实,心意转动间,力量流转如臂指使,那丝琉璃彩光也变得更加灵动活跃,仿佛被真正“唤醒”。

她真切地意识到,沈嘉枫交给她的,或许真的是一把无比珍贵的“钥匙”。不仅仅是为了验证真实,更是为了开启自身潜藏的力量,乃至……撬动这个巨大梦境的壁垒。

目光再次落回沈嘉枫脸上,薏幻的眼神复杂而坚定。信任已然建立,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和迫切感。他重伤至此,拼着反噬加剧的风险向她揭示了真相,她绝不能坐等保护。

“不能再等了。”薏幻低声自语,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师尊定然还在暗中窥伺,宗门的“正常”运转下潜藏着未知的危机。沈嘉枫的状态稍有起色,但远未到可以应对威胁的程度。他们需要信息,需要关于这个梦境核心的线索,需要弄清楚林昀之劫的真相,以及……他们究竟该如何破局。

可是,从哪里入手?

这个世界看似真实无比,一草一木都符合常理,但既为梦境,必有其核心规则或支撑其存在的关键节点。沈嘉枫提到过“更大的梦境”,暗示这一切并非无根之木。

她的目光掠过房间。朴素的陈设,冰冷的木地板,摇曳的烛火……一切都看似寻常。但既然沈嘉枫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异常点”,那么与他紧密相关的事物,是否也可能隐藏着非常之处?

忽然,她想起沈嘉枫昏迷前最后的呓语。

“……记忆……被改写过……但并非无迹可寻……”

记忆?!

薏幻心中猛地一亮!

是了!无论是为了维持梦境的“合理”,还是为了掩盖某些真相,编织梦境的力量很可能对涉及关键秘密的记忆动了手脚。但正如沈嘉枫所说,改写并非天衣无缝,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或许就能窥见被掩盖的真相!

而她的心灯,这种能够感知“不和谐音”、能与“异常”共鸣的力量,不就是探查被掩盖记忆的最佳工具吗?

这个念头让她兴奋起来。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去探查谁的记忆?如何探查?

直接探查沈嘉枫?他神魂重伤,遍布恐怖烙印,贸然深入他的记忆深处,无异于引爆一座活火山,后果不堪设想。

探查她自己?她的记忆似乎并无太多异常,至少关于林昀之劫的关键部分,一片模糊。

她的视线再次漫无目的地扫过房间,最终,停在了墙角那个陈旧的黑漆木柜上。那是沈嘉枫房间里唯一的储物家具,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甚至有些细微的划痕。

一个看似普通至极的柜子。

但不知为何,当薏幻的目光凝聚其上时,她气海中的心灯,竟微微跳动了一下,那丝琉璃彩光流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异常?共鸣?

薏幻心头一动,下意识地起身,缓步走到柜子前。

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这柜子的古朴甚至陈旧,与沈嘉枫本人那清冷孤高的气质似乎并不十分相符。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漆面。

就在指尖与柜门接触的刹那——

嗡!

气海中的心灯骤然光明大放!琉璃彩光剧烈波动,一股强烈无比的、混杂着悲伤、压抑、决绝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温暖的复杂“情绪”,如同沉埋地底多年的老酒骤然开封,透过冰冷的木板,汹涌地冲击向薏幻的心神!

这情绪如此浓烈,如此真实,绝非寻常物件所能拥有!

薏幻猛地缩回手,连退两步,心脏怦怦直跳,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沉默的黑柜。

这里面……藏着什么?

强烈的预感告诉她,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储物柜。它更像是一个……情绪的容器,一个记忆的封印体!

难道说……?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脑海:沈嘉枫是否将他某些无法或不愿面对的记忆,甚至与林昀之劫相关的关键线索,以某种特殊的方式,封存在了这个看似普通的柜子里?因为唯有深深藏起,甚至自我欺骗式地将其“普通化”,才有可能在梦境编织者的眼皮底下,保住这一点真实的火种?

所以她的心灯才会对此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因为它感知到了这“普通”外表下,剧烈冲突的“不和谐”内核!

“记忆……房间……”薏幻喃喃自语,眼中光芒越来越盛,“难道……指的是这个?”

它不是一个真正的房间,但它可能是一个象征意义上的“记忆之屋”!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薏幻再次将手按在了柜门之上。这一次,她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再被那汹涌的情绪洪流冲垮,而是主动运转心灯之力,护住心神,同时将感知缓缓延伸过去。

心灯琉璃光晕荡漾,她的“视野”开始发生变化。

冰冷的黑漆表面在她“眼”中逐渐淡化、透明,柜子内部的结构隐约可见。但更深层的,是萦绕在柜子每一寸木质中的、浓郁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碎片和记忆光影。

它们混乱、交织、彼此冲突,如同一个被强行塞满了无数矛盾信件的旧信箱,亟待整理和解读。

然而,一层坚韧而隐晦的禁制光芒,覆盖在整个柜子表面,阻止着任何外来的窥探,也封锁着内部几乎要满溢出的情绪能量。这禁制的手法极其高明,气息与沈嘉枫同源,却又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自我封闭式的冰冷坚固。

这果然是他设下的封印!

薏幻尝试着用神识轻轻触碰那层禁制,立刻感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以及一道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神念残留——“勿近”。

显然,沈嘉枫并不希望任何人打开这个柜子,包括他自己。

怎么办?强行突破?且不说她能否破开沈嘉枫设下的禁制,就算能,暴力破解很可能也会彻底摧毁里面脆弱的记忆碎片,甚至可能触发什么未知的反噬。

她的心灯之力再次轻轻拂过那层禁制。奇妙的是,那层冰冷的、拒绝一切的禁制,在感受到她心灯之力中那丝独特的琉璃彩光时,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仿佛坚冰遇到了某种特殊的暖流,虽然未能融化,却不再那么绝对的死硬。

是因为心灯之力的“调和”特性?还是因为……沈嘉枫在潜意识里,并非完全拒绝她的接触?毕竟,是他将“钥匙”交给了她。

薏幻屏住呼吸,做了一个更大胆的尝试。她不再试图用力量去冲击禁制,而是极力收敛心灯的锋芒,将其化为无比柔和、充满善意与探寻意味的涓涓细流,如同最轻柔的手指,带着那丝奇异的琉璃彩光,一遍遍抚过那冰冷的禁制表面。

她传递过去的意念并非“强行打开”,而是“请求进入”、“希望理解”、“寻求真相”。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精微操控的过程。时间一点点流逝,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敛入了地平线,房间内暗了下来,只有角落里几颗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薏幻的额头再次布满汗珠,精神力消耗巨大。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另想他法之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近幻觉的机括松动声响起。

覆盖柜门的那层冰冷禁制,如同被说服的守卫,缓缓地、无声地消散了。不是被暴力破除,而是如同冰雪消融般自行褪去。

成功了!

薏幻心中一喜,几乎要欢呼出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拉开了那扇沉甸甸的黑漆柜门。

柜门开启的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尘埃飞舞或者宝光四射。相反,一股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陈旧岁月的味道,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而沉重的氛围。

柜子里的空间并不大,也没有分隔,里面的东西寥寥无几,却每一件都散发着强烈的情绪波动和记忆之光,看得薏幻心神震颤。

最显眼的,是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却依旧能看出其式样精致、用料考究的月白色女式法衣。衣襟上,用银线绣着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昙花,工艺极其精湛。法衣上弥漫着一种温柔、娴静却又带着淡淡忧伤的气息,仿佛它的主人是一位性情如水、却命运多舛的女子。在法衣的心口位置,有一块极难察觉的、颜色略深的痕迹,隐隐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和某种湮灭一切的恐怖力量残留。

法衣旁边,放着一枚半裂的玉佩。玉佩质地温润,却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只剩一半。断裂处异常光滑,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瞬间斩断。玉佩上残留着的气息充满了不舍、决绝与无尽的遗憾。

另一侧,是一柄黯淡无光、甚至有些残破的木剑。这木剑做工粗糙,像是孩童的玩具,与沈嘉枫如今使用的灵剑天差地别。但它上面却萦绕着最为炽热、纯粹的情感——依赖、信任、毫无保留的崇拜,还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与痛苦。这情感如此强烈,让薏幻只是看着,就觉得鼻尖发酸。

木剑之下,压着几页泛黄的纸张,上面似乎写着些什么,字迹时而工整清隽,时而潦草狂乱,墨迹深浅不一,仿佛是在不同心境下写就。纸张上弥漫着困惑、挣扎、疯狂边缘的喘息,以及最终死寂的绝望。

而在所有物品的最深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光泽的指环。这指环看起来最为普通,甚至有些不起眼。但薏幻的心灯之力扫过它时,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那是一种绝对的“空无”,一种吞噬一切气息、情感、光线的死寂。它就像是一个记忆的黑洞,强行镇压着柜子里所有汹涌的情绪,也掩盖着某种最深沉的、令人不敢触碰的秘密。

薏幻站在柜门前,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她不需要任何人解说,仅仅通过心灯对这些物品上残留情绪的感知,就已经能拼凑出一些令人心碎的片段。

那月白法衣,很可能属于林昀。那位温柔娴静、却惨遭不测的女子。心口的痕迹……或许就是致命伤所在。

那半裂的玉佩,象征着一段被强行斩断的亲密关系,或许是信物,或许是护身符。

那残破的木剑,充满了孩童般的情感……是沈嘉枫小时候的玩具?赠予者是谁?又为何让他如此痛苦?

那泛黄的纸张,是他挣扎于真相与绝望时的记录?是忏悔录?还是……

而那枚漆黑的指环……它是什么?为何给人一种如此不祥却又至关重要的感觉?

这里,就是沈嘉枫的“记忆之屋”。每一个物品,都是一扇通往他痛苦过往的门扉,都承载着一段他不愿面对却又无法舍弃的回忆。

薏幻的心脏沉重地跳动着。窥探他人的隐秘过往,尤其是一位如此强韧又如此破碎之人的最深伤痛,让她产生了一种负罪感。但她也知道,要想找到线索,这是必经之路。

她的目光最先落在那几页泛黄的纸张上。文字,或许能提供最直接的信息。

她极其小心地、用心灵灯之力包裹着手掌,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魂灵,轻轻地将那几页纸取了出来。

纸张触手微凉,带着岁月的粗糙感。上面的字迹映入眼帘。

第一页,字迹尚算工整,却透着一股极力压抑的恐惧和困惑:

“……又梦见了……血月……坍塌的祭坛……昀师姐倒下的身影……还有那道……光……那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说那是意外?为什么我记忆里的细节与他们说的不同?是我……疯了吗?”

第二页,字迹开始凌乱,墨点斑驳,仿佛书写者手在剧烈颤抖:

“……查不到……任何记录都被抹去了……师尊讳莫如深……他们看我的眼神……怜悯?还是……警惕?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那道光的氣息……我記得……我一定記得!!”

第三页,字迹狂乱如同鬼画符,充满了绝望的嘶吼:

“……想起来了!是他!是那道印记的力量!清道夫?!为什么?!凭什么?!昀师姐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啊——!!!”最后是一大片被墨水彻底污浊的痕迹,仿佛书写者彻底崩溃。

第四页,也是最后一页,字迹变得异常冰冷、平静,却透着一股死寂的绝望,仿佛书写者所有的情绪都已燃烧殆尽:

“……‘规则’如此……‘代价’必须支付……‘观察期’……呵……枷锁已烙下……真相毫无意义……唯有遗忘……或者……毁灭……”

纸张的内容到此为止。

薏幻握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虽然只是片段,但信息量巨大!

沈嘉枫早就察觉到了林昀之劫的异常,并进行了调查,却遭遇了无形的阻力和记忆篡改!他最终想起了部分真相,指向了一个被称为“清道夫”的存在和某种“规则”、“代价”!而他自身,似乎也因此受到了惩罚(枷锁、烙印)和监控(观察期)!

这完美印证了他之前的呓语!也解释了为何他如此痛苦绝望——明知真相,却无力反抗,自身还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

薏幻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她将纸张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目光再次扫过其他物品。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枚漆黑的指环上。

这东西太特殊了,它那种“空无”的特性,与其他物品浓烈的情绪形成了极端对比。它像是一个缄默的守卫,镇守着这一切。

她犹豫了一下,再次运转心灯,小心翼翼地将感知探向那枚指环。

然而,这一次,她的心灯之力如同泥牛入海,在接触指环的瞬间,竟被完全吞噬了!不仅如此,那指环仿佛被惊动的猛兽,骤然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不仅吞噬光线能量,甚至开始拉扯她的神识!

薏幻大惊失色,急忙想要斩断那丝感知联系,却发现自己仿佛被黏住了一般,神识被牢牢吸住,并飞速流逝!

就在她意识一阵模糊,几乎要栽倒之时——

“呃……”

榻上,传来一声极其虚弱却清晰的闷哼。

沈嘉枫不知何时竟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虽然依旧黯淡,却锐利如刀,瞬间就锁定了站在敞开柜门前的薏幻,以及她正试图从那枚漆黑指环上挣脱的神识。

他的脸色猛地一沉!

“别碰那个!”

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他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了一股力量,猛地一抬手!

一道微弱的清风拂过,薏幻只觉得那恐怖的吸力瞬间消失,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脱离了柜子的范围。而那扇敞开的黑漆柜门,也“砰”地一声,无风自闭,将那所有的记忆与痛苦再次牢牢锁紧,仿佛从未开启过。

房间内恢复了寂静。

只有薏幻有些急促的喘息声,以及榻上,沈嘉枫复杂无比、交织着震惊、愠怒、戒备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狼狈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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