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人面色一凛,虽然之前说话有些结巴,但开始叙述的时候说话很丝滑,将整个流程都说的清清楚楚。
我在边上听着时略微有点骄傲,虽然是件小事情,但好歹从头到尾都是我策划出来的,也算是解决了陈青安的一个麻烦。
院中的人娓娓道完,额头已然浮现一层细密的汗水,脸颊上有些汗珠在往地上滴答着。
这大冷天的,说个话至于出这么多汗?还是太紧张了?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事儿都是我办的,办好办差都是我来担着,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温侯听完以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木着一张脸,盯着院中那个人看,那个人已经从满头大汗变成慢慢的在发抖了。
我看他好像在给院中的人施加压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还是出声问道,
“怎么了?这件事情做的有什么疏...”
“你为什么参与进去?”
我话音还没落就被他打断,而且他语气很生硬,我听他这么问,皱着眉说道,
“为什么?因为刚好碰到了姜素这个机会啊,我又正好想到了对付那个小霸王的办法,那肯...”
“我是问,为什么,你要自己当饵参与进去。”
听他又是不由分说打断我的话,而且还是一贯的模棱两可的问题,我的火气噌的一下被点起,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那谁去合适?难不成要你去?青葡去?”
谁知他也丝毫不退让,快步走到我面前,低着头直视我的眼睛,语气里夹杂着陌生又蓬勃的火气,
“那万一途中陈青安被什么事缠住怎么办?那李健看破你的伎俩怎么办?万一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你怎么办?!”
他吼出的声音震得我耳膜有些痛,但我见他又是一连串的问题,莫名其妙的搞得像已经出了事一样,我的火气也越烧越旺,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会随机应变?!况且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办砸了吗?!我有事吗?!”
面前的黑绒披风开始剧烈颤动起来,我也怒火中烧着,就这么看着他脖颈上的青筋陡然暴起,眉头越锁越紧,一双眼中的赤色也愈发浓厚起来。
青葡从旁边的房间探出脑袋来,十分担忧的看着我,小声的喊着小姐。
我见院里那个体如筛糠的人还在,青葡和甜果也都还没走,往外挥了挥手,
“全都出去。”
青葡迈不动步子,一直着急的看着我,来通报消息的那个人和甜果一人拽了只胳膊把她拉了出去。
“你是不是不怕死了?如今为了陈青安,连命也可以豁出去了?”
那张脸怒气莹然的看着我,虽然话不再是吼出来的,但那张脸上的怒气没有减少一丝一毫。
我从在将军府第一面见他起,一直到今天,都没见他有过这么大的火气,但我更讨厌他从第一句开始就满嘴的质问口气,好像是我欠了他什么东西,必须得靠他才行一样。
我自小就会气人,如果真要是拌嘴的想法上来了,没几个说话能阴阳怪气过我的。
我嗤的从鼻子里喷出气来,不屑的用眼角瞥了他一眼,用有些轻浮的口气说道,
“怕死那还是怕死的,架不住人家一声声好妹妹的叫着,唉...实在是盛情难却呀。”
那张脸骤然阴沉到了极致,似乎是愤怒扭曲到了极点,四周本就有些清冷的空气一下近乎凝滞住,屋檐外的阳光其实能晒到我,但一点子暖意都没了。
我突然想起了吴勇说的话,他现在这个状态其实是不太对的,和平时的性格作风有很大的差别,这下好了,我没有顺毛捋就算了,还刻意这么去呛他。
我赶忙将脸上讥讽的神色收了收,有些服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和你开玩笑呢,肯定不是因...啊!你干什么!”
他突然冲到近前,一只手托住我的脖子,一只脚横着扫过我的腿弯,另一只手抄底过来将我的腿也托住,就这么把我横抱了起来。
那双赤红的眼睛从上而下俯视着我,脸庞上的怒气丝毫不减,我突然有些害怕的颤抖起来。
他这一趟在战场上估计是杀了不少的人,万一这一下真是把他气得不轻,收不住手把我杀了怎么办?我刚刚才忙完了那么多事情,还没开始享受两天生活啊!
“我...我和你说了,刚才是开玩笑的,我哪能那么肤浅,我......”
嘭的一声巨响,刚刚出门时虚掩起来的木门被一脚踹开,他不再低头,就这么横抱着我往房间里进。
坏了坏了,这下是死定了,非得去刺激一个气头上的疯子干什么,巾眉现在也不在了,不然还能让她来拦一拦。
又是两声响动,他伸脚将门勾合上了。
见他真不准备罢休,我立马剧烈挣扎起来,两个胳膊一起用力往他身上推,两条腿也扭转起来,想先踩到地上摆脱他的钳制。
“别动!”
他几乎是怒吼的,我吓的一缩,但胳膊还是抵着他,尽量让脖子上那只手不好发力,不然我怕他趁我不注意拧折我的脖子。
我冷静又诚恳的盯着他的眼说道,
“你听我说,我确实是错了,我不该开这个玩笑,我知道你刚从沧州回来,脑子里肯定混乱的很,你别一冲动做错了事情,我死了没事,老将军那边你不好交代的......”
他不理我,抱着我一路往内间走去,突然伸手把我往外一抛,我心底一惊,已经做好了落地摔个结实的准备,不过是落在了我那张铺的厚软的大床上。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他把我丢到这里,看着不像是要杀我,倒像是......
我见重获了自由,知道想冲到房间外面是有些天方夜谭了,只能往床里面快速爬,他伸手一把抓住我的脚,直接将我拖拽回了床的边沿,动作有些粗暴,将我脚踝拽的好像快有些脱臼了,要放在刚才在外面那会我估计要骂他几句,但现在肯定是顾不上这个了。
我不敢再爬,只能这么颤抖着伸手做格挡的姿势,警惕地看着他。
他就这么傻站了一会,然后缓缓伏下身子,伸出双手撑在我的两侧,将我锢在了中间。
不过房间里的气氛却并没有如我想象中那么旖旎热烈,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在疯狂的摧毁氛围。
他弯腰俯身下来,从侧边窗户照射进来的一束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将那张本来逆着光的脸照得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呢?红着眼睛,有些颤抖,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在给予他压力。
当时的我阅历不够,只能勉强看出来好像有些外强中干,那些怒气是显而易见的虚张声势,真正埋藏在那张脸下的情绪,在不久以后,在我了解了他之后,在我回忆起了所有的事情后,其实要说清楚那些情绪也很简单。
他有些害怕。
似乎是要抵抗那些战场上的回忆需要占据他很大的心神,所以平日里能轻松克制住的情绪,比如愤怒,比如直截了当的关心,比如占有欲,这些情绪好像全都被放大了很多倍,让他难以把控的住。
如果要说的简单且直白,那就是现在的他,很脆弱。
那张脸还在我面前,就这么一脸倔强的盯着我。
我忽然有点心疼起来,那股子情绪来的非常猛烈,以至于好像突然有眼泪从脸上滑落下去。
我非常肯定不只是因为眼前的情况,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远远超出我上一辈子最年幼的记忆时,我好像就已经见过这张脸。
不过那时这张脸庞要稚嫩很多,也要遥远很多,喜欢仰着脑袋,一脸绝望又倔强的表情,唯一不同的就是眼前的人是低头俯视着我,而且离得这么这么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