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四下寂静,李清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焕玉母子的遭遇,心里五味杂尘。
初见焕玉时,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嚣张跋扈,出手狠辣,若不知其真实经历,还难不把她当成坏人来看待,可能是血脉相连的关系,李清竹虽然看不惯她的行事风格,但内心并不厌恶,尤其是她说话时的眼神,总是透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连她的死,她都觉得的心里难过,总觉她有两幅面孔,行为和思想不统一,但一直不知其原因。
自从读了那封信,她才了解她冷酷无情的外表下,有一颗如此不堪重负的心,她的性情与李清梅截然不同。
虽然她们之间都有血缘关系,但焕玉的性格更像李清竹,内心都存有一丝善念,在这一点上,她二人乃是继承了永宁王的性格特征,相较之下,李清梅则更像她的母亲赵依依,为达目的不则手段。
虽然王真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但他内心的恶却是被赵依依激发出来的,若不是她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怎能换来今日的恶果。
一提到这个女人,李清竹就恨的牙痒痒,她童年时期的病痛都是来源于她,而她母亲被丈夫长年受冷落的原因也是因为她,这个可恶的女人搅得王府鸡犬不宁,虽然没见过她的真容,但从李清梅身上足能寻得她的影子。
虽然她不喜欢李清梅和赵依依,但毕竟焕玉曾暗中救过她的命,也算替她母亲赎罪了,两下扯平了。
至于焕玉的这封信,李清竹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将它交出来,她知道她的父亲可能受不了这么残忍的结局,但这是他年轻时留下的一道坎,必须的过。
清晨刚过,李清竹就将父母召集到一处,将信交到父亲的手里,便离开了。
永宁王接过信时,还一头雾水,但只读了几行,就眼含泪水,一旁的王妃看了甚是纳闷,但她也没多问,只是坐在一旁看着。
当永宁王哽咽的哭出声时,王妃才惊讶的站起身来,皱着眉走到他身旁,就算不看信上的内容,她也知这封信一定和赵依依有关。
想到这里时,她便气愤不已,心里甚至开始怨恨起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拿出一封这样的信来,这简直就是往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颗石子,让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在起波澜。
永宁王将信读完后,便塞到王妃手里,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流着眼泪离开了。
王妃看着他离去时的背影,像极了他们新婚之夜时,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她仍记忆犹新,因为那晚她等了一夜,他也没回来,一想到这儿,她鼻子就酸了,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么多年了,她仍无法释怀,也无法原谅。
当她怀着厌恶的心情将那封信读完以后,心情很复杂,她不曾想到她所憎恨的人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她承受多年的骂名终得正名。
在这之后,永宁王大病一场,噩梦缠身,不思饮食,王妃则在旁悉心照料,他的病情才有所缓解。
至于李清梅,新婚燕尔之际,收到一封如此残忍的信,即便仇人已死,但也不免伤心难过一场,幸好有李琪在旁悉心开导,极尽温柔,才使她放下旧怨,走出阴霾,去迎接新生活。
对于公务繁忙的江司俊来说,他只要一有时间便会来王府陪伴爱妻。
他不在乎外面闲言碎语,因二人兴趣相同,自能融洽。
李清竹虽有孕在身,但时常不辞辛苦,搞出一些新花样,让生活更添乐趣。
相对于江父这边,由于儿子数天不归家,他虽满心怨言,但碍于郡主的身份,又不敢多言,时常在家里发牢骚。
倒是江母有所长进,她不像从前那般过分关注儿子的事情,也不太关心丈夫的事情,只是将时间花在自己身上,每天听曲打牌,和几个姨娘虽时常拌嘴,但也能和谐相处。
半年过去,一桩喜事来临,林子羡登柳府求亲,柳府能得林子羡这样的女婿自然心中欢喜,两家大办婚礼,十里红妆,极为隆重。
柳诗月得偿所愿嫁给心爱之人,几月后便有了身孕,众人欢喜,但最高兴的就属李清竹,她最希望她表妹能后半生顺遂,现见她与林子羡举案齐眉,又添子嗣,心之甚慰。
赵飞飞自知罪孽深重,打算带着其弟云游四海,医治病患来弥补他们以前所犯下的错事,今后不打算再踏进皇城半步。
得到她师傅要离开的消息,李清竹内心掀起一阵波澜,经过内心的一番挣扎后,她选择原谅。
在她师傅出城的那日,她早早就等在城门口,生怕错过。
而赵飞飞那边,因为一直没有得到李清竹的原谅,她内心很难释怀。
她脸上带着无限伤感准备与弟弟离开之时,却在城门口遇到了前来送行的李清竹。
两人化解前嫌,从归于好,师徒情份继续延绵。
自那日之后,李清竹总能听到坊间传言,说世间有个神医妙手,救苦救难,却从不收贫苦百姓钱财。
之后,李清竹产下一女,而柳诗月产下一子,两人自此定下娃娃亲。
林子羡自请镇守边关,便带着柳诗月和儿子一同前往,朝中现在稳定,皇上提拔了许多重臣,江司俊起了辞官之心,皇上不肯放江司俊离去,但拗不过江司俊便随他心愿,只道朝中有召他必须回。
某年阳春之日,江司俊携带一家三口,来到一处清幽之地。
这里风光秀美,气候宜人,犹如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非常适合隐居。
在一片竹林深处,有一条蜿蜒的小溪从几棵槐树中间穿梭,而小溪的不远处,坐落着几间造型别致的竹屋,一阵清风拂过,屋角四周的铜铃发出清脆的铃音。
李清竹将笔尖蘸了青黛,片片竹叶的轮廓清晰的勾勒在纸上,墨香混着林间的清香之气,在画案前氤氲成雾。
她望着正在溪边散步的江司俊,清秀的身影倒映在水中,溪水夹杂着槐花花瓣从他影子上流过,发髻上的青色发带也随风翩翩起舞,这人的身影总是比她笔下更清逸三分。
“郡主仔细点墨。“秋叶在旁小心提醒,她正捧着青瓷盏过来,茶汤里沉着几片竹芯也随之晃动。
雨是申时初刻落下来的。李清竹正俯身去溪石边浣笔,忽觉天光暗了三分,抬头便见云脚压着竹梢漫过来。她赶紧抱着画箱往回跑。一滴一滴的雨点加速从空中飘落,眨眼的功夫,就在溪流里画起一个个可爱的圆圈。
江司俊执伞穿过雨幕,迎面朝她走去。
“当心青苔。“伞面倾过来时,她闻见他袖间一股清香醇甜之气。溪水转瞬涨了半指,他们踩着湿漉漉的竹桥往家走去,看雨珠在伞骨上串成晶帘。
秋叶炖好了姜茶,林子将晒着的书箱搬进廊下,小儿正在帐中酣睡,奶娘起身轻卷帐帘,满山葱郁在雨雾中化作一片鲜嫩颜色,深绿浅绿层层晕染,令人心旷神怡......
三日后插瓶里的桃花,是江司俊晨起练剑时折回来的,一向文弱的他也学起剑来。李清竹用哥窑冰裂纹瓶养着,看粉白花瓣落在她未完成的画稿上--那幅溪边修篱图旁不知何时多出个执笔女子的侧影。她将桃花枝转了半圈,忽然警见江司俊藏在书卷后的笑眼,绯色便从指尖漫到了耳根。
暮春的日光移过竹窗棂,在青砖地上烙出萎花纹。秋叶轻手轻脚换上新的沉水香,林子的竹帚沙沙扫着阶前落花。李清竹听着丈夫在隔壁书房抚琴,七弦声淌过插着桃花的瓷瓶,忽然觉得京城那些错彩镂金的画堂,到底不如这竹屋半间敞亮。
在踏进门槛之时,李清竹突然一阵酸呕,江司俊心急地问道:“清儿,你这是怎么了?”
看他一脸担忧之色,李清竹瞥他一眼娇嗔回道:“你又要当爹!“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