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身影模糊不清的人跑了过来，领头人隔着几步远便高声问：“拿魔杖的那位法师，是曙光圣君吗？”
陈锋看了一眼那个人，只见此人身影模糊，就连五官都成了一团团的光晕。但陈锋一眼认出了对方手上那枚五彩斑斓的戒指。他点头道：“你是幻觉魔域的域主吧！”
“正是！在下幻觉魔域域主—妄离，参见陛下。”
人群里顿时一阵骚动，领头人抬手示意，嘈杂声立刻停了。陈锋拉着马走到妄离身边：“咱们一起走吧。”
两人走在前面，众臣和努多立克等人在后护卫。
“最近幻觉魔域有什么动静吗？”
“没什么特别的，毕竟这里离魔法岭还有段距离。”
“前线战况如何？”
虽然看不清妄离的表情，但陈锋感觉对方似乎砸了砸嘴唇，“不太乐观。黑暗军的侵扰越来越频繁，好在大地魔域防御力强，否则这里恐怕早成前线了。”
“海洋和天空的那几个魔域呢？”
“他们相对安全。海洋魔域在深海里，黑暗军的水军战力不行；天上诸魔域虽然要应对敌军空军，但配合还算能抵挡，尤其是雷电魔域域主—雷掣战斗力依然很强，指挥和救援各魔域，只是冰雹魔域已经沦陷，天上的域主们正想办法光复。”
陈锋点头：“看来我们离战场越来越近了。”
“陛下放心，各魔域域主定会拼尽全力护您安全。”
陈锋挥了挥手：“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军战局。”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能帮我个忙吗？”
“陛下请吩咐。”
“这几日用你的法术对我施加幻觉，越能击破我心理防线越好。”
即便看不清妄离的表情，陈锋也能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那团模糊的身影明显顿了一下。
“我是这么想的，”陈锋解释道，“早晚要遇上梦境魔域，要是那时被困在恶梦里，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多练，总比到时候措手不及强。”
“过程会非常难熬。”妄离的声音带着迟疑。
“越难熬，效果越好。”
接下来的几天，陈锋每天从清晨开始接受训练：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三个小时。过往的记忆被妄离一点点勾起，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压力、孤独、愤恨，全都在幻觉里重新上演。其他人都守在旁边，看着他一次次从恍惚中攥紧魔杖、重新站稳。
花妖皱着眉，小声对小丑王说：“原来他心里攒了这么多事，难怪总像隔着层什么，不肯真的亲近谁。”
小丑王难得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或许他来魔法世界这一趟，最该学会的不是法术，是和自己和解。”
哈努资听见了，淡淡插了句：“你们私下没少聊陛下的事吧。”
努多立克刚要回头接话，被柳叶悄悄扯了扯胳膊——他这才发现陈锋刚从幻觉中睁眼，正看向他们这边。
“陛下的反幻象术已经很稳了。”妄离的声音里带着赞许。
陈锋活动了一下指尖，眼底的迷茫散去不少：“不止是法术，那些以前想不通的事，在经历一次，好像也没那么难以面对了。”
努多立克上前一步，脸色凝重：“陛下能解开心结是好事，但有个坏消息——迷雾、雷电、雨水、云朵、飞雪、大风、冰雹七个魔域，一致对外宣布独立了。”
陈锋的指尖猛地顿住，抿着唇没说话。
妄离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们简直糊涂！这时候独立？不等着被黑暗军一口吞了吗！”
克鲁努斯接口道：“要不通知大地魔域，联合起来先打他们？”
陈锋轻轻摇头：“自己人打自己人，只会两败俱伤，对我们没好处。何况他们在天上，咱们的陆军根本够不着。”他抬头看向远方，“先不管他们，让周围的魔域表面上跟他们断了联系，把防守做严。要是黑暗军打过来，就让冰晶、沙土那些魔域去抄敌军的后路。总之，在我到之前，绝不能让那七个魔域落到黑暗军手里。”
小游侠苦笑一声：“看来又得赶路了。”
“对。”陈锋点头，“要是雷电他们非要去打冰雹魔域，麻烦就更大了。”
努多立克道：“换作是我，肯定要打——冰雹魔域是天上诸域的北大门，丢了等于把脖子伸给别人。”
柳叶也上前一步：“我没看出打回去有什么不好。”
哈努资走到两人身边：“天上的军队虽然合到了一起，却没有统一的指挥。一旦被敌军切断联络，立刻就成了散沙。而且离魔法岭太近——要是在冰雹魔域被拖住，后方就空了，想退都得被人追着打。”
“而且就算打下来，也得派兵守。”陈锋补充道，“那七个魔域能抽出多少人？冰雹魔域又不肯让外人长期驻军，他们以前打得那么凶，旧怨没那么容易消。”
小游侠咋舌：“难道到现在还不能好好联手？”
陈锋看向妄离，对方那团模糊的身影低了低。他轻叹：“要是见过他们当年打仗的样子，就不觉得奇怪了。”
当天下午，妄离为陈锋等人备好了干粮送行。临出发时，他忽然走到陈锋身边，声音压得极低：“能不能……帮我给冰晶魔域域主带句话，说……当年的事……对不起她。”
陈锋拍了拍他的胳膊（至少他觉得拍到的是胳膊）：“我会带到的，她会明白的。”
“她从来不是肯‘明白’的人。”妄离的声音带着苦笑。
努多立克在旁边听见了，打趣道：“你们俩当年怎么了？”
妄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年轻时追过她……”说完，脸部的底色变成了红色。
众人都愣了一下，妄离摸摸后脑勺，“那时候年纪小，被别的域主撺掇着，做事没分寸，但她反应也太激烈了，也不至于闹到兵戎相见……”他顿了顿，“不光是我们，好多域主之间的关系都透着怪，我总觉得当年有人在背后挑事。”
陈锋点点头：“我知道了。另外说到年纪，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索哈伦几百年前就死了，你们都见过他。那你们岂不是……”
妄离笑了笑，“我们不是老不死的妖精，我们被索哈伦赋予了祝福，在您重新来这个世界之前，我们的年龄都是被定住了。”
陈锋慌乱的说：“那岂不是我来了，你们就会……”
妄离大大咧咧的笑着说：“所有人都会死的。死亡并不可怕，我们都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了。而且，此生能与两届曙光圣君讨伐幽渊冥王也算是值了！”
陈锋的好奇心似乎此刻达到了顶点，“那幽渊冥王也是被他祝福了？”
“他当然不可能被祝福，只是他本身的法力就足够维持保证他和他的子民们活到现在，说起来。好像我们大家都像是一盘残棋，就等着陛下来了以后继续下呢！”说着哈哈大笑着，“陛下如若再不走，天可真要黑了啊！”
陈锋这才注意到天光已经开始暗了，才告别妄离，继续踏上北伐之路。
队伍离开幻觉魔域，晚间依然靠克鲁努斯凿墙而居。第二日清晨，没走出多远，小游侠突然指着前方：“陛下快看，那边林子里有烟！”
浓烟从树林里冒出来，像一块灰布盖在树梢上。陈锋皱眉：“是森林着火了吗？”
克鲁努斯摇头：“不像野火，倒像是烧东西吃的烟。”
这话刚说完，就听见努多立克和柳叶那边传来“咕咕”一声——两人的肚子同时叫了。众人扭头看过去时，努多立克正梗着脖子望向远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柳叶已经红了脸，低下头抿着嘴。
陈锋和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笑。他指着冒烟的方向：“去看看吧。要是真不是火灾，咱们也在林子里歇歇脚，弄点吃的。”
一行人走进森林时，陈锋心里还暗笑：“这地方的树是真多。”可其他人都提着心——坐骑被留在了林外，有翼虎不安地用脑袋蹭着克鲁努斯的手。克鲁努斯摸着它的头，低声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它有点怕。”
柳叶往后退了一步：“连飞虎都怕，要不还是别进去了？”她看了看周围的人，大家都没说话，显然各有各的打算。
努多立克道：“还是去看看。要是真有危险，趁现在人齐解决了，省得以后害了周围的魔域。”
陈锋点头，率先往前走：“走吧。”
这片森林比之前经过的任何一片都凶险，空气里飘着一股腐臭味，连树叶都带着暗沉的颜色。
“太静了。”小游侠轻声说，“连鸟叫都听不到。”
克鲁努斯突然蹲下身，指着地面：“陛下，你看这个。”
陈锋等人围过去，地上是一个巨大的蹄印。“是马蹄？”
“是牛蹄。”克鲁努斯纠正道。
“是牛头人。”哈努资抬眼望向密林深处，“他们的营寨应该在那边。”
所有人都看向陈锋，等他拿主意。陈锋盯着那个蹄印，心里盘算：牛头人要是能加入光明军，气势上就能压过敌军一头。但这种部族向来固执，想说服恐怕不容易。
就在这时，小丑王突然用法术挪过来一摊黑乎乎的东西：“看这个——黑暗军来过。”
那是一套残破的黑暗军战甲，上面还沾着干硬的血迹，显然穿战甲的人已经死了。
“去跟他们谈谈。”陈锋的语气很简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一群人硬着头皮走进了牛头人的营地。牛头人的个头比想象中还要高，差不多有两米五，众人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们的脸。每个牛头人都长着巨大的犄角，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喷着白气，胳膊上的筋络像绳子一样盘在肌肉上。
小丑王小声讥讽道，“看着可不像能好好说话的样子。”
小游侠下意识拔出了一支箭，牛头人立刻被激怒了，纷纷“嗷呜”地嚎叫起来，前蹄在地上刨着土。陈锋赶紧按住小游侠的胳膊：“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一个母牛头人往前站了一步，声音像磨石头：“你们来干什么！刚走了黑暗军，又来你们——就不能让我们安安分分过日子吗！”
“我们路过这里，看到有烟，就过来看看。”陈锋指了指远处的火堆，“然后看到了黑暗军的战甲，所以特意过来……”
一个身材最壮的牛头人粗暴地挥了挥手：“别费口舌了！黑暗军想让我们归顺，没门！你们也一样！我听说过你的事，敬你是条汉子，放你走。但要是以为我们像人马族那样好说话，就等着被我们炖成肉汤吧！”
努多立克等人一听就火了，纷纷拔出了武器。
陈锋没有拦着，只是盯着那个牛头人，声音很沉：“我是为你们好。光明和黑暗迟早要分出胜负，天下最后肯定要统一。现在选对了路，以后才不会后悔。”
话音刚落，他突然觉得脑袋一阵发晕，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等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树上——努多立克他们也一样，一个个都被捆得结结实实。他慢慢转动脖子，突然愣住了：连那些牛头人，也被同样的绳子捆着，一个个怒目圆睁。
陈锋试着用魔法解开绳子，可那绳子纹丝不动。他低声问：“你们都还好吗？”
周围传来几声回应，牛头人酋长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努资的声音很平静：“我们中了毒。有人在空气里下了迷药，把我们全都迷倒了。”
“是毒煞那老东西干的？”一个牛头人骂道。
陈锋道：“不像——我的魔法用不了了。”
“什么？！”醒着的人都低呼一声。
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像指甲刮过木头：“看来你们都醒啦！”
努多立克怒喝：“谁在装神弄鬼！”
一个瘦得像根柴禾的身影走了出来，此人顶着稀疏的白发，青蓝色的皮肤，穿着月牙色的破旧的衣服，一双猩红的瞳孔，透露着狡诈。嘴里露着两颗尖牙。干枯的手拄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木杖，木杖上挂着各种药瓶和两颗小小的人类头骨。
“是巫医。”哈努资认出了对方。
“精灵的眼睛就是尖。”巫医咧开嘴笑，露出尖牙。
陈锋悄悄扫了一圈，心里稍微松了点：小丑王不在。只要他没被抓，就还有机会。
巫医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用木杖指了指火堆旁的一张纸牌：“你是在找他吗？”
那是一张印着小丑王的大猫牌。陈锋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在这周围放了禁魔袋。”巫医得意地晃了晃木杖，“在这个范围里，所有魔法都没用。小丑王没有肉身，自然就变回纸牌了。”
陈锋彻底没了底。他又看了看四周——柳叶也不在，但他实在不敢信她。可眼下似乎没有别的希望了。
“抓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陈锋只能开口拖延时间。
巫医奸笑起来：“当然是赏金啊！幽夜帝国八皇子毒枢殿下答应我，只要完成这件事，他就给我一大袋子金币呢！而且抓获你们几个的毒也是他亲自给的。”
“你一个人能把我们运走？”
“不用运走。”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糊糊的袋子，“只要把这个套在你脖子上，再把那张纸牌留下……”
就在他伸手要把袋子套到陈锋脖子上的时候，一道寒光“唰”地闪过。只听“噗通”一声，袋子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间像停住了一样。紧接着，他们看到巫医的脑袋突然往后一仰，“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鲜血“噗”地喷了出来，又一道光墙“呼”地升起，正好挡在陈锋面前，挡住了溅过来的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