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底盘磕过铁轨与公路的接缝时，林婉儿怀里的笔记本发出刺耳鸣叫。
她额角沁出细汗，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高级防火墙的绿色进度条卡在99%，屏幕边缘渗出诡异的血红色，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灼烧。
“夜羽！”她抬头时，睫毛沾着汗，“隔离程序被反向破解了！这段文件在主动匹配生物特征库……”
萧夜羽坐在副驾驶座，怀里的韩启光像团正在冷却的灰烬。
他低头看向林婉儿，存储模块隔着防水袋烫得掌心发红，想起方才韩启光那句“你和你妈真像”——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温度，原来不是高烧，是某种装置运行的余温？
“需要什么？”他声音平稳，喉结却动了动。
“生物识别锁。”林婉儿指尖点在触控板上，“文档标题在闪‘天选者最终协议’，权限验证写着……”她吞咽了一下，“写着‘仅允许实验体007解锁’。”
实验体007。
这串数字像根钢针刺进萧夜羽太阳穴。
他想起十四岁那年在体校突然晕倒，李医生拎着蓝药水冲进更衣室时说的“只是低血糖”；想起系统第一次激活时，脑海里炸开的刺目白光，当时队医检测到他脑电波异常却查不出原因；想起韩启光在隧道里咳着血说“你是第一个成功品”——原来从不是什么穿越者的金手指，是被刻进血肉的实验编号。
“给我。”他伸手接过笔记本。
林婉儿的手指在递出时微颤，触控板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萧夜羽深吸一口气，指腹贴上冰凉的感应区。
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陈经纪人从后视镜看过来，方向盘在他掌心转得飞快，远处追兵的警笛声已经刺破晨雾：“还有三分钟到废弃工厂，他们带了热成像仪！”
没人回应。林婉儿的指甲掐进大腿，盯着屏幕上缓缓展开的文档——
【凤凰计划实验体007成长档案】
【出生记录：1978年5月12日，生母苏清芸，基因优化等级S ，妊娠期间持续注射117号强化剂】
【童年记录：5岁开始接受神经反射训练，7岁植入初级信号接收器，9岁出现第一次系统雏形（记录人：项目主管周明远）】
【关键节点：14岁系统正式激活，脑内纳米机器人集群完成98%覆盖，检测到自主意识觉醒风险，建议启动记忆干扰程序（批注：苏清芸以死相胁，暂缓执行）】
萧夜羽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看见母亲的名字出现在无数份文件末尾，签名栏的“苏清芸”三个字力透纸背，最后一份文件日期是1992年3月17日——母亲去世前三天。
“终止实验。”她用红笔在“记忆清除”四个字上画了个巨大的叉，“他不是武器，是我儿子。”
面包车突然急刹。
陈经纪人猛打方向盘，后轮在砂石路上划出两道深痕：“工厂到了！”
林婉儿合上笔记本时，屏幕还停在最后一页：【系统本质：基于纳米机器人的神经增强装置，能源核心为实验体自身生物电，宣称的“无敌系统”实为项目组包装的心理暗示程序】
韩启光突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萧夜羽肩头：“你妈……烧了所有实验记录。”他的手抓住萧夜羽手腕，力气小得像片落叶，“但他们留了备份……在联盟总部的黑匣子里。”
“走！”陈经纪人拽开车门，枪口已经顶在腰间——追兵的车灯已经照亮工厂铁门。
萧夜羽抱起韩启光冲进厂房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那是系统启动时才会有的刺痛，可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不是什么金手指在发热，是后颈皮下的纳米机器人集群，正在根据方才的文档内容，重新校准信号频率。
“夜羽！”林婉儿举着笔记本喊，“防火墙彻底崩溃了，他们定位到我们的位置……”
“去二楼。”萧夜羽抹了把脸上的汗，目光扫过厂房角落的通风管道，“刘教练说过，联盟内部有能屏蔽信号的老设备……”
他的话被一阵手机震动打断。
刘教练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怎么？”萧夜羽问。
刘教练拇指按在关机键上，抬头时眼底翻涌着暗潮：“联盟那边……说有批‘特殊物资’被转移了。”他顿了顿，“和十五年前的医疗事故有关。”
厂房外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萧夜羽把韩启光塞进通风口，转身时存储模块从口袋滑落。
他弯腰去捡，却在触到模块的瞬间，听见记忆深处母亲的声音——
“小羽，要是有天你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记住，你是我用命换来的，不是他们的实验品。”刘教练的手机在掌心震得发烫，震波顺着指节往骨头里钻。
他盯着屏幕上的加密信息，喉结动了动，抬头时厂房里的尘埃正穿过斜照的阳光，在萧夜羽肩头落了层金粉——那个总被媒体称作“东方飞翼”的男人，此刻后颈还泛着纳米机器人激活的青灰，像条蛰伏的蛇。
“美方高层正式指控。”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含着碎冰，“恐怖袭击、窃取国家机密、生物武器实验……他们买通了三家主流媒体，半小时后头条会同步推送。”
萧夜羽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上周在麦迪逊花园，有个记者举着话筒追问“是否与亚洲神秘组织有关”，当时他只当是商业对手的抹黑。
此刻通风口漏进的风掀起他额前湿发，后颈的刺痛突然加剧——原来那些问题，早就是精心布下的网。
“他们想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他声音发涩，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韩启光方才抓过的手腕，那里还留着老人枯树皮般的触感，“让所有支持我的人寒心，让凤凰计划的真相永远沉底。”
林婉儿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她刚把笔记本接入厂房里那台锈迹斑斑的屏蔽器，屏幕蓝光在她眼下投出阴影：“反制需要筹码。”她忽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凤凰计划的内部通讯协议用的是苏姨当年设计的加密算法——我在你母亲的旧笔记里见过密钥。如果伪造一份核心层声明，把脏水泼给已经死了的项目主管周明远……”
“周明远？”萧夜羽脱口而出，记忆里突然冒出十四岁那年，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体校门口，被母亲挡在铁门后。
当时他只听见母亲喊“你没资格看他”，现在才明白，那是实验体007的设计者在试图收回“成果”。
“他三年前死于空难。”林婉儿快速调出资料，屏幕上的黑白照片里，男人的笑容比手术刀还冷，“死人不会开口反驳。只要声明里提到‘周明远私自篡改实验条款’、‘绕过董事会启动终极计划’……”她指尖重重敲在“终极计划”四个字上，“他们急着甩锅，反而会帮我们扩散消息。”
厂房外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是追兵在用液压钳剪铁门。
陈经纪人从二楼探出头，枪口的消音器还冒着淡蓝硝烟：“还有两分钟！他们带了拆墙机！”
李医生突然蹲下，从医用箱里取出脑波扫描仪。
他的白大褂已经沾了血渍，动作却依然像在手术室：“韩启光的话需要验证。”他将电极片贴在老人太阳穴，仪器屏幕上的绿色波纹开始跳动，“如果记忆波动异常，可能是被植入的虚假信息。”
萧夜羽蹲下来，看着韩启光灰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老人的手还攥着他衣角，像溺水者抓着浮木。
仪器的滴答声里，他听见李医生倒抽一口冷气——波纹图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穿碎花裙的女人蹲在幼儿园门口，把沾着草莓酱的手帕按在小男孩膝盖上；暴雨夜的医院走廊，女人攥着护士的手喊“别给他打镇静剂”；还有十四岁那年，他在更衣室晕倒前，最后看见的是母亲举着剪刀，将后颈的植入体线头一根根剪断。
“和你童年记忆重合度87%。”李医生推了推眼镜，声音发颤，“他没说谎。”
萧夜羽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母亲的遗物里有个铁盒，藏着半支剪断的银色线头，当时他以为是首饰零件。
此刻那线头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原来每道划痕都是母亲用指甲抠的，为的是延缓纳米机器人的生长。
“小羽。”韩启光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浑浊的眼睛突然有了焦距，“你妈没走……”
“什么？”萧夜羽猛地抬头，手掌按在老人手腕上，那里的脉搏弱得几乎摸不到。
“她烧了实验记录，却给自己留了后手。”韩启光的手指在萧夜羽手背上轻轻敲了三下，像摩斯密码，“当年他们说她死于医疗事故……可太平间的尸体，后颈没有纳米机器人的疤痕。”
厂房外传来拆墙机的轰鸣，震得通风管道簌簌落灰。
林婉儿突然按下笔记本的发送键，屏幕弹出“已接收”的提示时，她冲萧夜羽比了个“OK”的手势——伪造声明已经顺着凤凰计划的内部网络，爬向全球二十七个节点。
“要真正摆脱他们的控制……”韩启光的声音越来越轻，手指从萧夜羽手背上滑落，“你得去见她。”
“母亲？”萧夜羽呼吸一滞，后颈的刺痛突然消失了。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说“小羽要做自己的光”，想起铁盒里那张泛黄的照片，背景是座被迷雾笼罩的雪山。
此刻通风口漏进的风里，似乎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樟木香，和母亲常用的檀香皂一个味道。
“她不是早逝了吗？”他喃喃自语，话音被拆墙机的轰鸣撕碎。
林婉儿突然拽住他胳膊，指向窗外——原本追来的警车正在倒车，车顶的警灯忽明忽暗，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刘教练的手机再次震动，他扫了眼消息，抬头时眼里有笑意：“伪造声明被《体育邮报》转载了，周明远的旧部在开新闻发布会……他们在互相撕咬。”
韩启光的头歪向一侧，呼吸声轻得像羽毛。
萧夜羽摸了摸他后颈，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凹陷——和自己后颈的纳米机器人集群位置完全吻合。
厂房铁门终于被撞开的瞬间，萧夜羽抱起韩启光冲向二楼。
林婉儿抱着笔记本跟在后面，屏幕上“天选者最终协议”的标题还在闪烁，只是这次，红光里隐约透出了金色。
“夜羽！”陈经纪人在顶楼窗口挥手，远处有架直升机冲破晨雾，机身上印着“东方体育”的标志——是国内团队收到消息来接应了。
萧夜羽跃上窗台的刹那，后颈突然泛起温热。
不是纳米机器人的刺痛，是某种更柔软的东西，像母亲的手，轻轻覆在他后颈。
他低头看向韩启光，老人的嘴角沾着血沫，却在笑。
“你妈……在等你。”
这句话消散在风里时，直升机的轰鸣声已经盖过了所有追兵的喊叫。
萧夜羽望着逐渐缩小的厂房，想起母亲铁盒底层那张没署名的纸条，上面的字迹被泪水晕开，却还能辨认出最后一句——
“小羽，沿着雪山的方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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