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晃露出不解之色,道:“子路教我。”
裴路问道:“公台以为今日朝廷如何,天下大势又如何?”
徐晃思索良久,心有顾忌,讷讷不言。
“想是公台已然想到一些,但公台忠义,不便言之于口,倒不如子路爽快,今日便由小弟为公台分析一二,至于做何取舍,便由公台自主决定”
徐晃赧然。
裴路截了半截树枝,往地上随意一划,便圈出一块区域,沉声道:“这片区域便是帝国中枢,便是当今朝廷。”再次在圈画区域外环绕画出数个小圈,接着道,“这便是我们帝国各处疆土。”
树枝点了点中间小圈,北面拱手道:“当今天子聪慧,然而年少意气,心无所依,十常侍常伴左右,乘隙而入,媚颜悦色,天子失于政务,宦官操持权柄,禁锢党人,坑害清流,顺耳之言不达天听,妖惑之言溢于朝堂,忠贞之人闭门自守,跳梁小丑直入廷堂,中枢既陷,百事瘫痪,政令不畅,天下事皆入河海倒灌,摧枯拉朽,腐朽不堪而已。”
树枝再在周围的圈四处而点。
“天下四方官吏,无有不贪,苛捐杂税,无物不包,兼之人祸天灾,百姓流离,饿殍遍野,赤地千里,黄巾贼蜂起,天下贼云涌,我观芸芸众贼,皆天下苦难之百姓,非愿为贼,原是被朝廷所逼,被官吏所逼,被世情所逼。”
“再观四方牧守,贪占田地,武装人员,坞堡自守,美其名曰保境安民,实为庸碌之贼心思各异,只待天下有变,便为国之窃贼,割据一方。”
“公台固然忠勇,但观今日之天下,国已不国,朝已不朝,君不为君,臣已不臣,民难为民,岂有真英雄翻覆乾坤,再造汉室,固我谓英雄难有用武之地。”
裴路一路讲来,神态激昂,到最后脸上满是愤慨之色,手上不自觉用力,竟已将半截树枝触断。
这番话层层递进,几乎脱口而出,却是这些日子裴路翻阅大量书籍,结合一路所见所闻,深思熟虑,得出的结果,其中多有对当今朝堂,当今天子不满之语,徐晃听得心中骇异,但细细想来,又觉裴路之言无一为虚,其中种种,他也曾想到,只是没有裴路想得深想得透,更不敢诉之于口。
好在此处山野寂静,没有外人,裴路大不敬之语,也不虞传出。
裴路目光灼灼盯着徐晃,在他看来这番话有天翻地覆之效。徐晃神情一时激愤,一时怅惘,一时悲痛,想是内心早已是风起云涌,复杂莫名。
等待良久,徐晃神色才转为平静。
“时局固然艰难,但晃自幼所教,皆为国为君为民之言,当以微末之躯,尽匹夫之力,求一变法之路,虽九死无生,亦不后悔。况今天下英豪,若我晃等,必不在少数,仁人志士,聚集起来,万众一心,诛杀宦官,重振朝纲,天下事许有转机。”
裴路叹道:“公台真忠义之士!”
裴路已将天下大势分析得一清二楚,没想到徐晃思虑良久,竟然说出如此这番话来,不得不叹服古人思维的固执,另一方面更叹服徐晃那难掩的品质。
“若这天下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救无可救,公台又当如何?”
“晃唯愿一试,至于成败结果皆未考虑。”
“想是公台已然有了决断,倒是不知公台有何想法?”
徐晃,道:“待帝都围解,晃将去帝都,伺机而动,若遇那朝廷奸宦,必刺之街市中!”
裴路摇头,道:“刺一人必有其余人起而待之,公台岂有刺杀而尽之理?”
“但以此举,为天下英豪开一路耳,我刺一人,便有天下英豪争相刺之,天下英豪群起而刺,便是那些狗宦官防范严密,刺杀而不得,但既惹天下英豪众怒,宦狗之辈必心下惴惴不安,天子必有所明悟,想来宦狗行事有忌惮,天子有警惕,国家大事必有好转,待有一英雄乘势而起,忠体为国,革旧弊,开新政,我大汉或许尚能存续,再开新气象也尚有可能。”
裴路不敢苟同。
“公台的想法未免过于理想,疥疮之疾若是才起,尚能破疮敷药,而如今脓包已经深入骨髓,疾病已经深入肺腑,又岂是药石能及。”
徐晃言道:“道理我都懂,子路自然比我聪明,看得也比我更远,但晃心意已决,若不做一事,实在是心难自安。即便是大厦将倾,也不过是尽力而为而已,子路不必再劝。”
徐晃深深看了裴路一眼,接着道,“只是不知子路今后何去何从?”
裴路轻笑道:“坐看天下,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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