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路昏昏沉沉之间,只觉身子忽冷忽热,如坠无间地狱,说不出的难受。时而清醒,只是微微睁眼,全然没有半分力气,仿佛间只觉自己是睡在硬木板上,被人抬着在山野间缓行。
这一路行来,裴路噩梦不断,一会儿梦见自己在推杯换盏,前一刻还身在金碧辉煌的堂屋中,下一刻便镜像破碎,自己已经被碾碎在冰冷阴湿的马路上。一会儿梦见一古装美女,模样极为熟悉,在梦中却始终记不起她的名字,她攀着自己手臂,笑颜如花,甜甜叫自己“阿兄”,下一刻那娇妹的面容便逐渐模糊,变成披头散发一颗头颅,血淋淋向下滴血。
他在梦中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直到有一天,梦中出现一把通天彻地的战刀,从云中伸出,直直劈下,将一座城池从中间一剖两段,梦中巨大的压迫和惊恐,让他全身抽搐。
“啊!”一声尖利的大叫,随即裴路惊坐而起。
他脸色苍白,已全无血色。
“子路!”
“阿兄”
“裴公子”
一连数声惊呼,接连而起。
裴路只感觉有人在向他身上披东西,他恍惚中惊醒过来,抬眼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娇俏消瘦的脸庞,黑漆漆的大眼中满是关切。
裴路有些茫然,这张脸庞他很熟悉,他在梦中见过。
“阿兄!”裴墨看着裴路呆滞的眼神,轻轻的推动他的肩膀。
“阿兄?”裴路喃喃,思绪涌起,一桩桩前事慢慢浮现心头,他不由得伸出手掌,轻轻抚上女子的额头,怜惜道,“小墨,让你受惊了!”
目光转动,徐晃,裴浩,以及几个衣着褴褛的兵丁都关切的看着他。
“公台,大兄,各位兄弟。。。。。。多谢!”裴路语声低微,满脸尽是感激神色。
夕阳西沉,青山渐渐变成虚影,徐晃点了一堆篝火,几个兵丁出去寻找吃食。
此地青山环抱,杂草丛生,回望来路,只有荒郊小径,便是连农户皆不见,更不虞有乱兵之祸,只是不知是否有山匪,盘桓山中。
裴路心中沉思,徐晃已经走到面前。
随手递给一枚山中野果,裴路伸手接过。
“子路身体是否好些?”
裴路只觉身子虚软,倒不觉有其余问题,前些日子咳嗽之症也没再发作。
“想来前些日子草药奏效,日前又是一阵惊吓,这几日休息下来,身体倒是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病体初愈,使不出力气。”裴路此时仍然坐于门板之上,身上拥着一床破被,火光照耀之下,脸上白里透红,隐见汗珠。
“那便好,那便好。”徐晃爽朗笑道。
裴路随口咬了一口野果,酸中带甜。
“公台,和将军他。。。。。。”
鼻子发酸,一句话却没有说完。
他那日亲见,那劈下的一刀。
只是恍如隔世,他却不愿意相信。
“和将军已殁了,他的尸首想是被贼军。。。。。。”徐晃也是双眼发红,眼中尽是愤懑神色。
黑山军破城,和洽的尸体没人收拾,多半便已胡乱处置,不是一把火烧了,便是弃于荒郊野地,曝尸乱葬岗中。
“我父母他们现在何地?公台可否清楚?”
“那日我入城只抢得子路出来,当时只有裴浩兄以及裴墨小妹在你左右,其余人等皆不见。”见裴路脸有忧色,道,“想来令尊令堂吉人自有天相,又有家仆拼死护佑,不至于沦入贼手。”
裴路自知徐晃皆是宽心之言,便转移话题,说道:“外面情势若何?”
徐晃直摇头。
“那日我杀入城中,将你们几人带出,只敢往山中行走,便是方位也不清楚,更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了。”
“难为公台了!”裴路抱歉,然后道,“不知公台以后有何打算?”
徐晃直挠头,笑道:“倒没有想那么远,先将子路安顿好了再说,走一步看一步!”
“公台想是欲建一方功业!”
想起前些日徐晃投军,裴路郑重说道。
“晃自幼学武,家母也时常告诫为人要忠厚仁孝,晃只当一身武艺,报效天子,报效国家。”
“好志气!”裴路右手击打床板,叹道,“只怕英雄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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