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睡,还不知道什么时间会醒,也不能长时间在车上睡,萧期用外套牢牢包裹住她的身体,确保不漏一丝风进去,这才抱起她往家里走。
原本在医院只觉得她肉眼可见的瘦了,现在把她抱在怀里,更能明星的体会到。
与高中那个时候不一样,那个时候冬至脸颊还有些圆润,捏起来手感软乎乎的。
现在别说圆润,身材更偏向一种病态,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看起来连九十斤都没有。
半梦半醒间,冬至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怀中,那个怀抱有久违的味道,像是新鲜剥开的柑橘,让自己的身心难得放松下来。
她在萧期怀中微微动身,忽然,她感觉有一滴水滴在她的脖颈处。
是什么?也许下雨了吧,可私人地库哪来的雨呢?
冬至懒得再去想,在萧期怀里迷糊睡去。
——
“你都把她带你家去了?!那还怕什么?只要说开就好啦。”
萧期不回答,沉默的坐在阳台上,江对面是两栋LED大屏,广告内容不停变换,身后的楼层高矮不一,都亮着灯。
万延有些无奈,自己就这么个为数不多的好哥们儿,在遇到楚冬至的事情上,怎么就这么喜欢钻牛角尖。
“有些感情上的事情,是有点儿难解释,但你不了解嘛,她就是那种性格,可能她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别多瞎想。”
“我知道。”萧期开口,语气很轻,还有化不开的苦涩。
“她对感情有高度洁癖,只要认定是自己的东西,或人或物,占有意识很强,我担心……她心里那一关过不去。”
他了解楚冬至,越了解就越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靠近她的心。
所以他要怎么办呢?
他自己可以等一辈子,可楚冬至不会,她那么漂亮耀眼,在人群中那么独特,她身边或许有很多比自己优秀的人。
“只要她看见我,她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起那段记忆,我之前试图掩盖,但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萧期伸手狠狠压住眼底的狼狈,眼泪还是难以抑制的从指缝溜出。
“我怕她不会原谅我,怕她不想见我。”他的嗓音干涩,有深深的无奈。
电话那面的人也是叹气,说起感情的事情来,自己也还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
清晨的雾霾遮天,从楼上往下看只看得见白茫茫一片,冬至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刚与空气接触的皮肤立刻泛起一片冷疙瘩。
冬至在床上穿戴好才下床,她的房间不算大,但收拾得很整洁,物品也摆放得井井有条。
她径直出了家门,电梯里没人,只剩下冰冷的机械声在播报广告。
‘砰,斯拉——’电梯快速下滑两段停住。
冬至迅速反应过来,把楼层键全部按上,半蹲双手扒着铁壁,冷冰冰的触感使她镇定不少。
电梯外传来急促的叫喊,“女士,你怎么样了?!”
冬至将自己的情况一一报出,最后消防员合力破门,把她从电梯里拉出来。
下一秒,电梯迅速坠落,还好冬至脚收得快,否则半个脚掌会直接被切掉。
或许是劫后余生,她现在满脑子里只想见到萧期,不管他在哪,也不在乎路程有多遥远。
奶茶店店外,冬至衣服灰扑扑的站在落地窗前,可她顾不上那么多,因为她看见萧期正坐在里面等她。
“萧期,我喜欢你。”
坐萧期对面的女生眉眼弯弯,声音软糯糯的,下一秒,女生弯腰起身,萧期也笑,主动亲过去。
冬至就这么眼巴巴站在外面看,又气又哭,她用力拍打玻璃,里面拥吻的两人充耳不闻。
萧期坐在床边,清楚的看见冬至因为梦而每一个痛苦的细节,她的口中喃喃,呼吸絮乱,胸口剧烈起伏,气得不轻,可眼角滑过的泪又能看出她很痛苦。
下一秒,冬至猛然睁眼,眉眼间还有梦中没消下去的气,眼中的泪伴随她的起身轻轻落下,滴在被子上快速化开,仿佛从来没有过。
“还好嘛?”萧期把水杯递到她面前。
冬至没接,神色又恢复到平常的冷淡,甚至透着一丝冷淡的厌恶,“出去。”
察觉到她的情绪,萧期垂眸覆盖住眼底的黯然,默默退出去。
这几年她反反复复做着这个梦,也去看过心理医生。
“这是你内心的执念和心结,我能感受到你想挣脱,要是能和当事人说开是最好的,不过……对于你当下的生活来说,你可以先出去旅行试试。”
“世界的风景很美,当你亲身体会到旅行的过程,心里的结解不解开,或许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
接近中午,万延进门往外甩甩雨伞上的水,忍不住吐槽道:,“今天外面下好大的雨,还好我长得帅反应快,没把本帅哥淋到。”
“唉?”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禁发出疑问:“楚冬至呢?走啦?”
萧期拿根鸡腿从厨房出来,径直往他嘴里塞,把他没问出的话堵在嘴里:“在房间,没出来过。”
万延了然,咬住鸡腿将手里的一大包食材递给他,自己去阳台晾伞。
门开。
冬至一头酒红色的头发衬得脸色偏白,稍显病态,萧期的机车服穿在她身上稍显肥大,里面的衬衣也是他的。
萧期正在厨房好一顿忙活,听她出来才冒头,看她的穿着先是一愣,又看出她脸色不好,神色担忧道:“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冬至咳嗽两声,头疼,不想说话,只摇摇头。
万延默默挪到沙发边坐下,沙发陷下去一角。
冬至也不问来的人是谁,无力的往沙发里一瘫,顿时觉得更晕了。
萧期不放心,伸手试探温度,没发烧,估计是感冒。
“我给你冲包感冒灵,吃完饭就好好休息。”还不等冬至拒绝,萧期就翻箱倒柜起来。
万延见她盯着自己,毫不尴尬的打起招呼:“好久不见啊,冬至。”
冬至点头,声音懒懒的开口:“好久不见。”
“唉!”万延惊讶“你认出我啦?”
冬至昂了声,不想再多说话。
其实她刚刚余光就已经注意到,原本只觉得眼熟,仔细想想也就知道了,萧期和他关系一直挺好,不难猜。
知道楚冬至不舒服,万延也不多说,只简单寒暄几句。
“我就不在这儿吃了,你们慢慢吃。”
萧期拉住她,神色担忧,阻止的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他拦不住。
“外面在下雨……我送你。”
冬至拂开他的手,声音清冷“不用,唐宁楼下在等我。”
万延听到这名字脸色一顿,也不知道是不是重名,他可好久没听到关于唐宁的消息了。
万延把自己的伞收起递给萧期,认真和冬至说:“外面在下雨呢,你不舒服就让萧期送送你,帮你撑个伞什么的。”
半晌,冬至抬眼,对上萧期的眼神。
“行吧。”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作响,萧期虚搂着将冬至护在怀中,自己的半边袖子湿了都不察觉。
还好大门离他们这一栋楼不远,拐个弯就到。
唐宁的车就停在门口,一扭头看见两人登对的模样,笑吟吟的拿起手机偷拍。
直到两人走近才把手机放下。
冬至拉开车门坐进去,萧期替她关上车门,雨水尽数隔绝在车外。
连同他也是。
唐宁温声提醒她,“他可是半边衣服都湿了。”
冬至这才看向车外,萧期没走,站在原地,右边袖子不明显的在往下滴水。
别样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滋生。
看得眼睛干涩,冬至收回视线,语气平淡“走吧。”
唐宁无奈摇头,启动车辆。
虽然楚冬至没说,可两人毕竟也算从小到大的交情,看她那个眼神,唐宁知道她不忍心。
单看表明,楚冬至随心所欲惯了,外表确实冷冰冰的,但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其实是慢热,只有长久的接触下来才会发现,她的内心很柔软。
看见路边面黄肌瘦的小猫会掏出随身携带的猫条,看见顽皮小孩儿欺负小动物也会出手教育,看见拾荒的老人也不忍心,会悄悄在拾荒老人捡垃圾的垃圾箱上放食物。
她一直都很好。
就是不肯对自己心软。
——
万延递给萧期一张两寸照片。
“?”萧期内心狐疑,缓缓接过。
照片上的人很眼熟,看那副青涩的模样像是高中时候,轮廓五官和唐宁相似。
萧期把照片还给他,脱下外套:“你哪来的照片?”
“哎呀!”万延有些急,迫切想知道答案:“这是不是刚刚接冬至的女生?”
萧期不回答,而是问:“她不会是…你在江城认识的女生吧?”
“对啊!”万延重新把照片小心翼翼放回手机壳背后,“你快告诉我是不是!”
萧期嗯了声,万延彻底放下心来。
当天中午他胃口大好,连吃三大碗白米饭。
——
工作室内气氛凝滞。
“楚冬至为什么不在?怎么?心虚了?所以才故意躲着我?”
一个小姑娘被说得面红耳赤,躲在墙角抽泣。
衣着华贵的妇人却不打算就此打住,旁若无人的大声喊叫:“你们这里的老师勾引我老公!现在我老公都要和我离婚了!都是你们这里的老师惹的祸!”
妇人梗着脖子,喊得太阳穴的青筋暴起。
“要是你们再不把人给我叫出来,给我一个说法,别怪我不客气!”
“你要怎么不客气?”
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向门口,入眼是被黑色裤子包裹住的修长的腿,再往上是冷艳动人的脸,在室内的光照映下,即使没多加修饰的脸,也格外惹眼。
楚冬至双手插兜,眼中没多余的情绪。
躲在墙角抽泣的女生见她来了,像找到主心骨似的,跑过来和她汇报这一切发生的起因。
妇人是小女孩罗婷婷的妈妈,姓黎。
原本是由另一个女老师教罗婷婷乐理知识,可那个老师突然病倒,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能替她的,开设机构的刘老师没办法,只好叫楚冬至先顶上。
刚开始一切都好,一家人对新来的老师格外照顾,男主人罗平时不时会送些水果和喝的进来,这也没什么,只是后来越来越频繁,几次打断冬至教课。
用各种理由感谢冬至,约她出去吃饭,说是感谢宴,实则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这期间冬至也向刘老师反映过问题,可刘老师只让她忍耐,因为课程没剩几节就快结束了。
黎妇人偶然看见罗平在门外偷拍正上课的冬至,心里愤恨,两人自此吵个不停。
现在更是闹得要离婚。
冬至气笑,笑意却不到眼底。
“我楚冬至不是什么臭鱼烂虾都看得上,更对你的男人没兴趣,我现在正式通知你。”
“你被起诉了。”
说完,萧期略过她上楼,无论妇人怎么哭喊都不再管,小姑娘擦干脸上泪痕,屁颠屁颠跟在身后。
她今天主要目的就是来递辞呈的。
办公室内,刘老师不在,冬至从兜里拿出辞呈放在桌子中间。
小姑娘惊呼:“冬至姐,你要辞职啊。”
“是啊小陶。”楚冬至拍拍小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累了,要休息,之后我的工作就交接给你,加油。”
小陶眼睛一圈红扑扑的,心里不舍,却还是乖巧答应下来。
冬至的位置上很整洁,除了电脑就是两盆多肉盆栽,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收拾起来麻烦,索性全部扔了。
冬至用小盒子把多肉盆栽装上,最后将电脑里的工作对接完,格式化后才下楼。
妇人还没走,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大哭。
冬至听得心烦,“你要是现在还不走,我就报警。”
听到报警,妇人还是怕,从地上起来,又是哭又是笑,摇摇晃晃往门外走。
“哎。”人群里一个女老师叹口气,有些怜悯的说:“她也是不容易,跟老公在一起十六年,最后还让她净身出户,孩子都抢不过。”
“?”冬至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居然还闹到离婚要净身出户的地步。
同样身为女性,冬至能体会她的痛苦。
唐宁嘴里嚼薯片,咔咔响,“我刚刚看见一个女的,跟疯了似的,这么大雨伞都不拿。”
冬至系好安全带,“我们跟过去。”
“啊?”唐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手里的薯片掉回袋子里。
“我们开过去,跟上她,之后回去和你解释。”
“行吧。”唐宁迅速收好零食,一脚油门踩下。
黎妇人没走多远,整个人淋成落汤鸡,精致盘好的头发散开紧贴着头皮,身上的皮草外套更是一直往下渗水。
冬至撑伞下车,“我送你回去。”
后者一瞬间恍惚,反应过来使劲把她推开,伞掉在一边。
雨水瞬间侵袭冬至的头发衣衫。
“你在可怜我?我不要你的伞!我不要你可怜我!”
楚冬至无所谓,随意把头发往后拨,把伞踢给她。
“你要是还想身体也垮掉,就淋!谁他妈管你!”
雨水打在两人脸颊上往下淌,又滴进衣服里,寒冬天气里,风一吹,冷得彻骨,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冬至回到车旁,扭头问她:“上不上车?!”
妇人没吭声,冬至不再管她,一屁股坐上去。
唐宁有些崩溃,自己才买的新车!
冬至看出她的小心思。
边系安全带边说:“不下雨我给你车办张保养卡,给你升VIP。”
嗯?!
嗯!!
唐宁双眼泛起精光,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楚老板大气!”
妇人沉默半晌,娇贵的身子还是没能抗住冻,颤巍巍脱掉皮草上车。
唐宁看看妇人又看看楚冬至,“去哪?”
楚冬至递给妇人一条小毛巾,此刻她真的是头昏脑胀,身子乏力得很。
“去西子湾,A21。”
“!”唐宁从后视镜重新将妇人上下打量个遍。
不怪她惊讶,西子湾可是青阳市数一数二的富人小区,一平方就高达27万,更别提从A开头的还是别墅区。
车开到半路,妇人终究心里过意不去,“谢…谢谢你。”
楚冬至不甚在意,只向她摆摆手。
“我叫黎单,你们就叫我单姐吧”黎单摸摸小毛巾,心里不是滋味,“还有……我不该去你工作的地方闹的,对不起啊。”
“小事儿。”冬至声音嘶哑,嗓子疼得不行。
百无聊赖,只能掏出怀里的手机,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房子,心里不禁感叹,还好手机防水。
到地方后,唐宁望着眼前的别墅咋舌,黎单下车,几个保姆赶忙将人扶住,披上一条厚厚的毛毯。
“谢谢。”黎单深鞠一躬,眼里忍不住又蓄满泪水。
车开走,保姆扶着人进屋。
“送你去哪?”唐宁无奈,不是她不想把楚冬至带回家,只是自己家里面养了两只猫,楚冬至又猫毛过敏,她可不敢冒风险。
冬至昏昏沉沉的,“去酒店。”
“行。”
“先等等。”意识到什么,冬至睁眼,摸摸衣兜,没有,裤兜,也没有。
她把钱包落在萧期家了。
“去萧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