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默默了好一阵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干巴巴地安慰:“如今这世道,生计属实艰难。”
顾斩秋盯着我,点了点我的额头,忽然笑出声来:“你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烦心事,跟个小苦瓜一样。”
“忧愁的事情多了。”我瞪她一眼,抬手想扒拉头发,手臂却不好动弹,只得向她偏偏头,道:“你瞧瞧我连白发都有了。”
顾斩秋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安抚的意味明显。
“不过你如何知晓我身份的?”我又问道。
“约莫......两年前吧,我在京郊的马场见过你一面,当时你恣意潇洒,马骑得好,枪打得更好。”顾斩秋陷入回忆,继续笑着道:“你们刚到寨中时,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一眼便认出你了。”
“那你为何不赶我走?不怕我这个假大夫把你夫君治坏了?”我调侃道。
“我的人查过,你母亲家里往上数几代都是从医的。”顾斩秋看着我,接着道:“阿臣病重,好多大夫都没辙,我想或许你有办法,才没拆穿。”
缓缓扯起嘴角笑着,瞧着顾斩秋有些手舞足蹈的样子,忽然觉得她甚是奇怪,又没看出是哪里。我赶紧向她面上看去,她还是如常一般。
屋里静了下来,顾斩秋不知想什么事出了神。她双手交叠轻搭在膝头处,人一动不动,而我终于发现了怪处,她的右手一直在颤!
“你......这?”我开口问道。
见我一直盯着她的手看,顾斩秋才反应过来,慌忙把手往身后藏。
我示意陈清先出去,听着他的脚步声远了,才压低声音问道:“这......怎么了?”
“不......不妨事。”顾斩秋眼神躲闪。
我轻叹口气,舔了舔过分干燥的嘴唇,才道:“你不信我是应当的,此次的事我知是我办的不太光彩。但那位大夫的医术你是看到的,若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尽可请他瞧瞧,权当我赔罪了。”
顾斩秋看着我,仿佛在想是不是该信任我,也仿佛是在想是否能直言相告。
良久,她起身到我床边的铜盆里净了手,复又坐回来,才将那只颤得厉害的手放到我眼前。
常年练武风吹日晒的手,布满了疤痕跟老茧,顾斩秋却像是展示勋章一般,骄傲得很。而当我的视线放在她手背上如蛛网般渗透皮肤的棕褐色时,顾斩秋难得露出了些难堪的神色。
见我眼中有怜惜之色,她坦然道:“不必可怜我,我平时用粉盖着,一般人看不出。”
“时常犯吗?可能根治?”我担忧问道。
“敷上麻药就好了,不......不必......担......”顾斩秋说着,面色逐渐惨白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我瞧着情势不对,也顾不得胸口剧痛,大喊道:“陈清!我疼!叫大夫!”
听着远远传来一声是,我才稍稍放心,赶紧去看顾斩秋。她强忍着疼,抓着那只发颤的手,实在忍不住时便抓着那手往床边的脚踏上撞,把手撞得青紫一片。
我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去拉她。因着右臂无法动弹,一伸出手身体便失去支撑,直直往前栽倒去。顾斩秋察觉到我的身影,慌忙往前一步跪在脚踏上,伸出手暂时撑住我,等着大夫来。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陈清便带着人来了,见我们两个这样吓得赶紧唤了一大帮子丫头进来,分别扶着我们躺下。
我胸口因乱动才刚刚闭合的伤口迸裂开来,濡湿了纱布跟里衣,血顺着衣摆滴滴答答。大夫先过来看了看我,并无大碍,只要撒些药粉止住血,再上药便可。
可顾斩秋那头让大夫犯了难,下了好几种暂时镇痛止颤的敷药都不管用,还是他们三当家的弄了一大捧名唤细辛的草药捣碎了敷上,才渐渐缓和下来。
待我们都稍缓过来了,大夫遣走了屋内伺候的人,才道顾斩秋那手恐是难治,他有一同门专攻这项,可举荐给顾斩秋看诊,人就在天津卫。
我想着顾斩秋的顾虑,在她开口拒绝之前,抢先一步忽悠大夫道:“我现下的身份你清楚,这位顾大掌柜的更是军座的座上宾。请人瞧病嘛,只要能治好,人家要什么都愿意给的;但这病若是传扬出去......乱世里,不论什么东西都是能要人命的。”
“患者的消息我们万不敢外传的。”大夫吓得跪地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