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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婳汨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但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挤出了一丝微弱而赞同的笑意。她抬起泪痕未干的脸,望向依旧沉浸在兴奋中的晓晓。

“听起来……确实很厉害,晓晓。”她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反而更显真实,“你一直都是那么有想法。只是……我现在脑子还有点乱,身体也没力气,你能再详细跟我说说吗?比如,你具体打算怎么分配……呃,‘劳动力’?”她刻意模仿了晓晓刚才的用词,手指却在不自觉地收紧,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晓晓果然没有丝毫怀疑,姐姐的“认同”和“请教”让她虚荣心大涨,她立刻挽住萧婳汨的手臂,更加兴致勃勃地阐述起来,从如何根据体力给男人们分级,到如何用食物和“荣誉”作为激励,甚至开始规划所谓的“绩效考评”雏形,完全是一套粗暴嫁接的、扭曲的现代企业管理制度。

萧婳汨看似认真倾听,不时点头,但所有的感官都已高度集中,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细的雷达,悄然扫视着四周。

月光依旧明亮,远处的山峦轮廓清晰。但她注意到,那轮明月似乎……过于静止了?连一丝云彩的流动都没有,就像是凝固在画布上的背景板。空气里的野草清香,闻久了似乎也带着一种单调的、仿佛被设定好的甜腻,缺少了自然应有的层次变化。

她借着虚弱,身体微微向后靠,手“无意地”拂过身下坐着的大石。石头触感冰凉粗糙,似乎并无异样。但当她用手指更用力地抠摸时,指尖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怪异感,而非天然岩石应有的颗粒纹理。

“……最重要的是确立权威!”晓晓还在滔滔不绝,“我打算明天就开始教他们更规范的计数和文字,就从最简单的生产记录开始!知识就是力量,控制了知识,就控制了……”

萧婳汨的心猛地一沉。教原始人读书写字?推进农耕时代?这听起来……为何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那个自称“懂王”的奇怪存在,还有后来遇到的“时空管理局”……他们似乎都提到过“文明观测”、“干涉度”之类的词。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眼前这个滔滔不绝规划着如何“管理”原始人的表妹,她的这些“先进”思想,究竟是她自己的,还是……被某种力量植入或引导的?她真的是萧晓晓吗?

这个想法让萧婳汨如坠冰窟。

她必须进一步试探。

“晓晓,”她轻声打断,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疲惫,“你说了好多……我有点跟不上。你记不记得以前,你总说最讨厌爸妈让你上班了,说那种死板教条的生活会扼杀创造力?可现在你说的这些‘秩序’和‘机制’,听起来好像……嗯,有点像你以前最反感的那套?”

萧晓晓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兴奋和狂热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空白,眼神也恍惚了一下,仿佛系统在处理一个未曾预料的指令。虽然这异常极其短暂,很快就被一个更加灿烂、却略显僵硬的笑容取代:“哎呀,姐!那怎么一样呢!那时候我是被管理者,现在我是制定规则的人啊!感觉完全不同的!”

这反应太快,太像程序化的反驳,反而更显可疑。萧婳汨的心又冷了几分。

“也是……”她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的惊涛骇浪,装作被说服的样子,“我有点冷了,也累了,想回去再躺会儿。”

“好好好,我扶你回去。”晓晓立刻殷勤地搀起她,又变回了那个关心姐姐的好妹妹模样,仿佛刚才那个野心勃勃的“女王”只是月光下的一个幻影。

回到小屋躺下,萧婳汨紧闭双眼,假装入睡,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她听到晓晓在门口低声和某个村民交代着什么,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威严和果决,用的甚至是一些半生不熟、却显然已被部落居民理解的“新词汇”。

等到晓晓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是真的入睡还是进入了某种待机状态?),萧婳汨才悄然睁开眼。

月光透过窗隙,照在晓晓熟睡的脸上,恬静无害,与白天判若两人。

萧婳汨静静地盯着她,目光锐利如刀。

穿越、懂王、时空管理局、行为怪异的怪物、疑似神话的时代、以及这个用现代企业逻辑管理原始部落、思想行为处处透着被引导甚至被操控痕迹的表妹……

到底什么是真的?

是那个让她疲惫欲死、却有着真实触感的现实世界?还是这个月光过分皎洁、野草香气过分单一、岩石触感微妙、表妹言行诡异的“黑石部落”?

她想起太平域镜前那两位王者的对话——“沉沦或清醒,只在一念之间”。

或许,真假虚实,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但她知道,无论身在何处,她必须找到答案。为了自己,也为了眼前这个变得陌生、可能正身处险境而不自知的——妹妹。

她轻轻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首先,她需要更仔细地观察这个部落的地形,找到任何可能不自然的“边界”或“漏洞”。其次,她要继续试探晓晓,寻找更多证据来判断眼前人的真实性。最后……她需要找到一个出路,无论是回到那个无奈却真实的现实,还是彻底揭开这个“梦境”的真相。

夜还很长,月光冰冷地注视着一切,仿佛亘古不变,又仿佛只是一场精心布置的舞台灯光。

萧婳汨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假寐状态,脑中却飞速运转,规划着下一步的行动。她需要食物、更需要信息,以及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探查这个部落的边界和异常。

遥远的宫殿内的气氛却与黑石部落的静谧紧张截然不同。

霸王环抱双臂,虬结的肌肉在华服下隐隐贲张,他盯着镜中终于“睡去”的萧婳汨,浓眉拧得更紧,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王兄,你看这姐姐,哭哭啼啼,思乡情切,虽有些小聪明试探,但整体唯唯诺诺,惊惧交加。反观那妹妹,虽言行狂悖,想法离奇,却生机勃勃,野心昭昭,敢想敢干,竟欲在此蛮荒之地建立秩序。依本王看,这姐姐怕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和些许疑心,魄力与决断远不及其妹。若论镇压灵兽,需的是雷霆手段和强大意志,那妹妹……倒更像几分样子。”

梁武灵王闻言,指尖依旧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那温润的玉扳指,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些:“王弟此言,未免过于武断。寡人却觉得,有趣得很呐。”

他微微倾身,目光如炬,似乎要穿透水镜,看进萧婳汨的内心深处:“恐惧、思乡、怀疑……这皆是生人最正常的反应。恰是这份‘正常’,在此地显得极不寻常。王弟莫非忘了,此地乃‘黑石’,非寻常幻境,灵兽蛰伏,最擅窥探与放大人心弱点。妹妹那般狂热自信,毫无惧色,挥斥方遒,看似强大,岂知不是早已被此界之力侵蚀而不自知?她的那些‘想法’,究竟是自己的,还是……被允许甚至被引导产生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洞察:“至于镇压灵兽……有时,清醒的怀疑者比狂热的信徒更可靠。因为怀疑,所以她不会轻易被表象迷惑;因为思念真实,所以她或许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找到真相、打破虚妄。而这,可能正是关键。”

霸王冷哼一声,显然并未完全信服:“王兄说的对,但是我只是觉得,若那灵兽真需什么‘神女’之力镇压,眼前这哭哭啼啼、还需人搀扶的姐姐,怕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何谈镇压?反倒是那妹妹,颇有几分……嗯,‘王霸之气’。”他说出最后四个字时,语气有些古怪,似乎觉得用在一个小女子身上颇为别扭。

梁武灵王轻笑出声:“‘王霸之气’?或许吧。但霸王兄,有时候,最坚韧的力量并非张扬在外。镜花水月,孰真孰假,犹未可知也。继续看下去吧,寡人预感,这位看似柔弱的姐姐,或许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惊喜。”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镜中,萧婳汨在“睡梦”中轻轻翻了个身,眉头微蹙,仿佛正被什么困扰着。梁武灵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