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但废墟仍弥漫着铁锈与腐水的气息。
夜色如墨，笼罩着这座被时代遗弃的变电站，唯有地下通风井口透出一丝幽微冷光，像是某种活物在黑暗中缓缓呼吸。
林渊靠在井壁，右腿夹板已被泥水浸透，断裂处每一次脉动都带来钻心剧痛。
他咬着牙，用钢尺撬开最后一道锈死的井盖，金属摩擦声刺耳得像在刮骨。
阿七蹲在他身后，双手死死抱着药箱，指节发白，嘴唇哆嗦着：“哥……下面写着‘归墟·三层’，吴参谋照片里的地方。”
林渊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那张染血的照片——灰烬计划，坐标落点正是此处。
他将最后一块止痛膏塞进阿七手里，声音沙哑却清晰：“你带清雪去第七接驳口等我。如果三天我没出来……就把外卖箱烧了。”
“我不走！”阿七猛地抬头，眼里泛红，“你说过，资格是打出来的！我不是累赘，我能帮你！”
林渊怔了怔，望着这个曾蜷缩在垃圾堆里捡剩饭的少年，此刻竟挺直了背脊，像一株从石缝里硬生生钻出的草。
他忽然笑了，笑得疲惫却真诚：“好。那你记住——下次打架，先打眼睛。”
话音未落，他已翻身跃入井口，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断腿不是自己的。
铁梯锈蚀不堪，每踩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坠入深渊。
空气越来越冷，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像是陈年血液混着化学药剂在阴暗处发酵。
林渊的“血感”全开——这是他在无数次濒死搏杀中觉醒的本能，能感知到十米内生命的呼吸、心跳、甚至情绪波动。
三十米下，有十二人，分两班轮守，呼吸规律，训练有素。
但……不对劲。
他们的气息太沉，太僵，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维持运转的傀儡。
他摸出B3密钥，又取出那张白鸦匿名送来的地图，对照井壁上模糊的刻痕。
这里原是旧城污水处理中心，地下三层通过废弃管道连通军方绝密实验室。
二十年前一场大火后，官方宣布封存，无人进出。
可如今，监控画面里的人影，却在无声地证明：有人一直在动。
“你们拿活人试药，我就拿命来换真相。”他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挤出来。
突然，头顶传来细微的金属刮擦声。
一道白影无声落下，轻如羽毛。
黑袍猎猎，银面具在幽光中泛着冷冽寒意，肩头那只白鸦静静伫立，眼珠泛着诡异的红光。
“你确定要下去？”白鸦开口，声如幽魂，“下去了，就再没人能救你。”
林渊抬头，雨水顺着额角滑落，混着血水流入眼角，刺痛却清醒。
“没人救我，我已经救过自己。”
白鸦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可你救不了他们。”她指尖一扬，一张泛黄的照片飘落——是苏清雪躺在病床上的画面，静脉连接着未知药剂，皮肤下隐约有黑线游走。
林渊瞳孔骤缩，拳头瞬间攥紧，指甲嵌入掌心。但他没有退。
“那就让我看看，这地狱到底有多深。”
他继续下行，动作更稳，眼神更冷。
三层入口藏在排水泵房后方，伪装成检修通道。
守卫站在门前，身形高大，却透着诡异——眼眶外凸，眼球浑浊泛白，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森然獠牙。
他们穿着残破的作战服，肌肉虬结，可动作机械，像被线牵引的木偶。
林渊屏息，回忆起几天前在排污口看到的浮尸——那些被丢弃的试验体，脸上也有同样的畸形。
“失败品……他们把人改造成怪物。”
他摸出烟雾弹和钢弦，迅速在东侧通风口布下陷阱。
一声轻响，烟雾轰然炸开，浓白气体迅速弥漫。
守卫果然被吸引，纷纷僵硬转身，朝着东侧通道走去，脚步沉重如铁锤砸地。
机会！
林渊如猎豹般从西侧通风口滑下，落地无声。
主控室大门虚掩，内部布满监控屏幕，画面闪烁：武馆老瘸在密室吞服药丸，黑市角斗士被注射蓝色液体后狂性大发，还有……苏清雪昏迷时的输液影像，编号“HX-07”，状态栏写着：“意识侵蚀中，等待觉醒。”
林渊双眼赤红，一拳砸向主控台，屏幕碎裂，火花四溅。
就在这一瞬，血感预警猛然刺入脑海——背后！气流微动！
他本能侧身翻滚，一道钢爪擦着胸膛掠过，撕裂衣衫，留下三道血痕。
转身刹那，他看清了——那是个半人半兽的守卫，左臂完全异化成金属利爪，右眼被机械取代，正冷冷盯着他，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
它没被引开。
它一直在这里，守着主控室。
林渊喘息，左臂因格挡而撕裂，鲜血从指缝渗出。
他盯着那怪物，忽然笑了，笑得近乎癫狂。
“想拿我当试验品？”
他缓缓站直，哪怕断腿剧痛如绞，哪怕肩头血流不止。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更像怪物。”无需修改
林渊左肩炸开的瞬间，剧痛如雷贯脑，整个人被巨力掀飞，后背狠狠撞上主控台边缘。
鲜血顺着胸膛蜿蜒而下，浸透衣衫，在地面拖出一道猩红轨迹。
他咬牙蜷身，冷汗混着血水滑落，视野一阵阵发黑——但不能倒。
这痛，是活着的证据。
他盯着那怪物，金属利爪正缓缓抬起，机械眼中红光频闪，仿佛在确认猎物是否还有挣扎价值。
可林渊笑了，笑得嘴角溢血，眼中却燃起一簇近乎疯狂的火焰。
“你想吃我？”他低语，右手猛地探入怀中，掏出最后一枚烟雾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我……先塞你嘴里！”
话音未落，他竟迎着利爪扑上，用残存的右臂格挡一瞬，借反冲之力侧滚，闪电般贴近怪物咽喉。
那怪物反应迟钝，刚欲挥爪，林渊已将烟雾弹狠狠塞进它撕裂的口器之中！
“爆！”
轰——！
浓白烟雾在腔体内剧烈膨胀，瞬间充斥喉管。
怪物双眼暴突，喉咙发出“咯咯”怪响，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
它仰头怒吼，却只喷出滚滚白烟，随即像一头失控蛮牛，疯狂撞击四周墙体！
轰隆！混凝土墙应声崩塌，钢筋裸露如断骨，尘烟冲天而起。
林渊趁机翻滚至主控台前，颤抖的手插入B3密钥。
屏幕闪烁，弹出加密文件夹——“灰烬计划·核心档案”。
他手指飞快滑动，瞳孔骤缩。
【试验体编号：L7】
姓名：林渊
融合进度：异种精血87%（持续提升中）
评价：高适应性，强战斗本能，建议投入实战筛选，观察最终觉醒形态。
照片赫然是他送外卖时被抓拍的画面，甚至还有他在巷战中击杀暴徒的监控截图。
他们是故意的。从一开始，就在看着他成长。
心火如岩浆翻涌，但他没时间愤怒。
指尖一划，打开另一份标注【S级容器】的子文件。
【S1：苏清雪】
神经敏感度：9.8级（超阈值）
适配性：与L7存在未知共鸣效应
用途：建议作为“意识锚点”，用于唤醒高阶存在。
林渊双目赤红，一拳砸向主机！
屏幕炸裂，火花四溅，键盘崩飞。
他嘶吼出声，声音沙哑如野兽：“你们连她都不放过？！她是病人！不是你们的容器！”
就在此刻——
“滴——”
广播骤然响起，冰冷女声回荡整个空间：
“L7已激活，清除程序启动。所有通道封锁，毒气注入倒计时：三分钟。”
咔哒！
咔哒！
四周铁门轰然闭锁，地面缝隙渗出淡紫色气体，带着甜腻腥香，一接触皮肤便有灼烧感。
林渊迅速撕下衣角浸湿，捂住口鼻，左手颤抖着拔出U盘，插入主机残骸。
数据飞速拷贝，进度条跳动如心跳。
还差10%……
他眼角余光瞥向监控墙最后一格画面——苏清寒站在秩序部指挥中心，面前是他的实时影像。
她眉头紧锁，手指悬在通讯键上，似在犹豫是否干预。
林渊笑了，笑得满嘴是血。
他用染血的手指，在主控室墙上缓缓写下：
“归墟已破，我来了。”
字迹狰狞，如刀刻斧凿。
下一秒，他猛然撞向身后强化玻璃！
轰然碎裂，身影如陨石般坠入下方幽暗区域——
培养舱区。
黑暗中，成百上千密封罐静静矗立，淡蓝色营养液里漂浮着扭曲人影，有的肢体异化，有的头颅增生，皆闭目沉睡，像被遗忘的祭品。
空气潮湿冰冷，回荡着低频嗡鸣，仿佛整座地底在呼吸。
林渊踉跄站起，目光扫过一排排编号，最终停在最中央的巨大圆柱舱。
舱体铭牌刻着：
“撼山桩·真传继承者——待激活”
下方一行小字：武器绑定：断刀·瘸龙”
他缓缓走过去，抬手砸开玻璃罩，伸手抽出那柄锈迹斑斑却沉重如山的断刀。
刀身刻着“老瘸”二字，刀刃缺口累累，却透出一股苍茫战意。
林渊紧握刀柄，仿佛握住一道早已断裂的传承。
他低语，声音轻如呢喃，却似惊雷滚过死寂：
“这地狱，我不入，谁入？”
而在地表之上，南城边缘的废墟高墙外，一道巨大阴影正缓缓爬行。
它没有眼睛，全身覆盖着焦黑鳞甲，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
它的名字尚未被世人知晓——但它的呼吸，已开始撕裂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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