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恩走在最前面，他那光秃秃的头顶在斑驳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的步伐又快又急，仿佛一直在追赶什么，或者被什么追赶。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突兀的警觉，一次寻常的鸟雀飞起都能让他瞬间按住剑柄，灰色的眼珠锐利地扫视周围，直到确认无事才低沉咒骂着继续前进。
克里斯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搜寻草药的同时，也时刻留意着寇恩的一举一动。
克里斯在观察和学习寇恩的每一次停顿，无论是他迅速进入状态的防备，还是对方调整呼吸的细微变化，克里斯都试图从那神经质的举止中解读出生存之道和安全的界限。
奥列格跌跌撞撞地跟在最后面，自从克里斯展现出他独特的草药天赋，大部分的行囊就转移到了奥列格的身上。
毕竟采集草药的时候，可没法背负太多的东西。那些绳索，铁蒺藜还是沉重的捕兽夹都交给了‘更合适’的人去背负。
尤其是在一次短暂的歇息时，寇恩粗暴地扯开了自己的臂甲，露出肘部一道红肿发炎的旧伤，他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罐子，挖出些粘腻刺鼻的药膏，胡乱的抹了上去，疼得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猎魔人也是会疼的，尤其是猫派的这些家伙。
克里斯犹豫过，毕竟机会与风险并存。
不过他还是打算试试，无论是梦里母亲的遗泽，还是路上他对寇恩的分析都给了他尝试的底气。
“大人，您手肘的伤，或许可以试试这个。”他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的取出几片保存完好的白色叶片。
寇恩前一秒还在看着伤口龇牙咧嘴，在克里斯说话的那一刻，他的动作猛地停住，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匕首扎在克里斯脸上，充满了怀疑和审视。
三人所处的地方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奥列格更是吓得连呼吸都不自主地变得微弱起来。
克里斯没有停止他的计划，展现自己价值的时候不应该被对方的质疑打断，他轻轻将干枯的叶片放在掌心碾碎，露出里面淡黄色的粉末。
“白屈菜，捣碎外敷，能止血，还可以让大人您的手肘没有那么疼，尤其是对这样红色肿胀的伤口。”
寇恩像是在思考什么，手微微抬起后又放下，过了几秒钟又将手伸到克里斯的面前，在接过粉末后粗暴地按在了伤口上。
一阵短暂地刺痛后，手肘的伤口处便传来一种意外的清凉感，原先那个劣质的药膏带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寇恩没说话，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臂，再次看向克里斯时，眼神里那种纯粹的厌恶似乎淡化了一些，换上了某种衡量货物价值的估量。
“你似乎不仅仅是认出了它们，好像还懂得不少？”他嘶哑的问，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懂一些。”克里斯回答得谨慎而保留。
自那以后，原本被分配好的负重，一下就转移了大部分到奥列格的身上。
寇恩依旧是那个急躁易怒的猎魔人，对奥列格的笨拙照骂不误——“蠢货，陷坑要伪装，你是担心猎物看不见吗？”
但他对克里斯的态度，已经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容忍。
甚至当克里斯去采集有价值的草药时，寇恩都会警惕的扫视四周，无形中为克里斯提供了短暂的警戒。
克里斯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份草药学知识，成了在这位神经质猎魔人手下换取生存空间和有限自主权的筹码。或许对方的剑术精湛，追踪和陷阱的造诣高超，但是利用森林馈赠这方面，克里斯展现出了独特的价值。
这种价值，在一切讲究实用和利益的猫学派里，比空洞的讨好或顺从更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