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纹并非实体,而是由精纯的灵力凝聚而成,如一道无声的烙印,刻在梅林与天女殿之间的石阶上,散发着阴冷而熟悉的气息。
梦长思瞳孔骤缩,那正是柳贵妃的气息,与萧逸剑穗中残留的记忆编码如出一辙,只是更加怨毒,更加狂暴。
这并非重组,而是一次蓄谋已久的示威。
她一步上前,将惊魂未定的林婉护在身后,目光冷静地扫过四周。
萧逸也已察觉异样,他握紧了剑柄,眼神锐利如鹰,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一个警告。”梦长思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这诡异的景象不过是寻常风霜。
她抬起手,指尖法则之力流转,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清辉,轻轻拂过石阶。
那由梅瓣组成的掌纹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抹去,瞬间溃散成最原始的灵力粒子,消散在清晨的薄雾之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头看向萧逸,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看来,殿下这把剑,比你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
萧逸沉默不语,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转向掌纹消失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可那股阴冷的寒意,却已经钻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天女殿外的薄雾尚未散尽,梦长思立于殿前石阶,回想着昨夜萧逸那句意味深长的质问。
昨夜梅林中的诡异掌纹,无疑是冲着她来的。
对方不仅知晓她在探查柳贵妃的死因,更是在用这种方式宣告,他们能轻易地操控与柳贵妃相关的力量。
她指尖轻抚袖中灵核,感知到一丝微弱的波动——就在昨夜,当她抹去那道掌纹时,灵核也曾短暂震颤,与那股力量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这让她更加确定,这宫中必有与法则之力同源却又相克之物存在,而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正思忖间,太后宫中的李公公前来传旨,召她前往慈祥宫。
慈祥宫内暖香袅袅,太后的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看梦长思的眼神也缓和不少。
“天女为国祈福,劳苦功高,理应受些礼遇。”她语气温和,仿佛之前的猜忌与试探从未发生过,“哀家听闻天女好读古籍,便赐你一道令牌,可自由出入藏书阁,遍览群书。”
李公公躬着身子,双手将一枚沉甸甸的紫金令牌奉上。
梦长的伸手去接,就在指尖触碰到令牌的瞬间,她敏锐地察觉到李公公的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一闪而逝地掠过她的手腕。
那里,正戴着她穿越时自带的白玉手镯,镯身温润,内里却藏着一丝微弱的法则残纹。
他的目光停留得太久,久到不合常理。
梦长思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将宽大的袖口向下滑落,彻底遮住了玉镯。
她恭敬地接过令牌,叩首谢恩,心中却已将李公公的异样牢牢记下。
这块令牌,与其说是赏赐,不如说是一个精心准备的诱饵。
午后,梦长思果然拿着令牌进入了藏书阁。
这座皇家书库巍峨肃穆,空气中弥漫着古老书卷与尘埃混合的味道。
她避开那些显眼的经史子集,径直走向最深处存放杂记异闻的偏僻书架,开始翻找关于“天地初判”与“灵核起源”的记载。
书架高耸,卷帙浩繁。
她耐心地一卷卷翻阅,终于,在一堆残破的兽皮卷中,发现了一卷用上古文字书写的竹简。
竹简已经严重朽坏,字迹也模糊不清。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竹简的刹那,脑中忽地一阵剧痛,心神剧震——金手指毫无预兆地自动触发了。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无数光影碎片重组成一个清晰的画面: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宦官,面容与李公公有七分相似,正跪在一处幽暗的密室中,向着黑暗里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低声细语,“禀主上,天女已动禁书,一切皆在计划之中。三日后子时,可引她入藏书阁旁的偏殿,届时阵法启动,定叫她有来无回。”
画面戛然而止,强烈的灵力反噬让梦长思一阵头晕目眩。
她强撑着身体,靠在书架上,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
原来如此,藏书阁是陷阱,这竹简是引子,而真正的杀招,在三日后的子时。
她没有声张,也没有将竹简放回原处,而是悄然将其夹入一本厚重的普通典籍中,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现一般,从容地离开了藏书阁。
当夜,月色如霜。
萧逸遣心腹送来一封信笺,信上空无一字,只在信封里附了一张纸条,上书:“若想知藏书阁背后的墙有多薄,不妨来皇子府一叙。”
梦长思凝视着那张白纸良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对前来传话的林婉吩咐道:“备轿,去皇子府。”然而,当轿子备好,她却让林婉留在殿内,只身一人,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皇子府的密室中,仅有一盏孤灯如豆。
萧逸执灯而立,见她独自前来,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你今日所看的那卷竹简,二十年前,也有人看过。”
梦长思的心猛地一沉。
“那位天女,惊才绝艳,同样在追查宫中秘辛。”萧逸的声音在空旷的密室里显得格外低沉,“然后,她死于一场‘意外’。藏书阁深夜走水,火势大到无法扑救,将她和所有她看过的禁书,一同烧成了灰烬。”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如古井无波,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你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她走过的死路。”
死亡的预言,冰冷而残酷。
从皇子府回天女殿的路上,夜风萧索,吹得宫道两旁的树影张牙舞爪。
行至一处僻静的拐角,傅瑶忽然停下脚步,跟在她身后的林婉也随之停下,不解地看着她。
“明日开始,你不必再随我去天女殿了。”梦长思转过身,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散在风里。
林婉瞬间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愕与不解,急切地问:“娘娘,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不,你做得很好。”梦长思看着她,夜色模糊了她的表情,却让她的眼神显得异常清亮,“正因为你做得太好了,所以成了他们的目标。有人想用你来逼我出手,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以为计划得逞了。”
她抬起头,望向被乌云遮蔽的夜空,袖中的灵核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决心,隐隐透出微光。
她要设一个局,一个将所有藏在暗处的蛇,都引出洞的局。
梦长思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林婉苍白而困惑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记住,从现在开始,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信。尤其是,不要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