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留得青山在……”铃兰急声道,手里已多了一包药粉。
北辰奕还要反驳,却见苏时锦突然扑过来,死死拽住他的手臂。“你不走,我怎么办?”
她眼眶通红,泪水砸在他手背上,反问道:“你不走我反正要走了,我就问你,你还管不管我和孩子?我是不可能和你去坐牢的!”
北辰奕心头一震,竟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声鸟叫,是逸王北辰澈的暗语。
白术立刻会意:“逸王已带走惠太妃,火场那边……做得像真的。”
惠太妃“已死”的消息,能暂时打消皇帝的杀心——毕竟那是太妃。
“王爷!”苏时锦突然抬高声音,眼神示意白术动手。
北辰奕察觉不对时已迟,白术身形快如闪电,一枚浸了药的银针悄无声息刺入他后颈。
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看向苏时锦的眼神里充满错愕——他算准了骁王、睿王的反扑,算准了父皇的多疑,却没算到自己的王妃,会用这种方式“救”他。
关键是,他那忠心不二的暗卫,居然肯听她的!
“对不起……”苏时锦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模糊,“等安全了,你再罚我……”
意识沉入黑暗前,北辰奕最后想到的,是皇帝赐婚时,苏时锦摔门而去的背影,难道……她那时就已看透了这场婚事背后的凶险吗?
夜色中,苏时锦咬着牙,任由白术和铃兰架着昏迷的北辰奕,往王府密道走去。
身后,火光渐起,映红了半个夜空,那是逸王为了掩护他们,故意点燃的偏院。
她不知道前路如何,只知道绝不能让这个深谋远虑的男人,栽在这场仓促又狠毒的算计里。
哪怕他醒来后会震怒、会怨恨,她也要先把他从这必死之局里,拖出来再说。
……
璟王府的火光染红天际时,御史府的红绸还在廊下飘拂。
夏侯云音正对着铜镜试穿新做的嫁衣,指尖抚过裙摆上绣得栩栩如生的并蒂莲,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小姐,您看这珍珠面帘,配您的凤冠正好。”丫鬟捧着首饰盒笑道。
明日就是她嫁入璟王府的日子,虽只是侧妃,可夏侯云音眼里早已盘算好——南宫清浅那个正妃性子刚硬,不得璟王欢心,迟早会被自己取而代之。
“呵,就凭她,也配压我一头?”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撇嘴,正要说些什么,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音儿!”夏侯予淮冲了进来,脸上没了往日的温和,只剩焦灼,“别试了!出事了!”
“哥哥?怎么了?”夏侯云音被他拽得一个踉跄,问:“出什么事了?”
夏侯予淮猛地顿住脚步,喉结滚动了两下,才艰难地开口:“……被抄家了……”
“抄家?抄谁家?”
“璟王府……”
夏侯云音愣了愣,随即笑出声:“哥哥你胡说什么?明日就是我的婚期,皇上刚赐的婚,怎么可能抄璟王府?”
“是真的。”
夏侯予淮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方才宫里传来消息,说……说璟王谋反,皇上下令连夜抄家。”
“谋反?”夏侯云音手里的面帘“啪”地掉在地上,珍珠散了一地,“不可能!奕哥哥他怎么会谋反?是不是搞错了?”
她想起白日里还在幻想成为正妃的场景,只觉得天旋地转,“那……那我的婚事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婚事!”
夏侯予淮扶住摇摇欲坠的妹妹,又道:“前几日因为骁王和睿王,爹已经受了惩戒,本就是因为婚事才幸免于难。结果现在,爹又被璟王这事儿牵连,正在前厅应付官差,咱们家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
他看着妹妹惨白的脸,终究是软了语气,“别怕,有哥哥在,总会有办法的。”
可夏侯云音哪里听得进去,她瘫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个喜气洋洋的自己,突然捂住脸哭了出来——她的正妃梦,她的婚事,怎么突然就成了泡影?
……
相府此刻亦是灯火通明。
茉儿被两个侍卫护着冲进大门时,裙摆上还沾着血迹,一见到沈秋禾就“噗通”跪了下来,哭得浑身发抖:“夫人!不好了!璟王府……璟王府被抄了!”
沈秋禾手里的茶盏“哐当”落地,碎裂的瓷片溅起水花。
南宫喻之刚从宫里回来,脸色铁青地坐在太师椅上,闻言猛地抬头:“清浅呢?”
“王妃让奴婢先回来报信,说……说她会想办法带王爷走!”
茉儿哽咽着把苏时锦的安排说了一遍,“王妃还说,让相府……让相府暂时别管她,就当……就当没这回事。”
南宫清佑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了疙瘩:“她疯了?带着一个‘反贼’逃跑,这不是把整个相府往火坑里推吗?”
“闭嘴!”沈秋禾厉声打断他,眼圈却红了,“她毕竟是替清浅嫁过去的,如今出了事,我们怎能不管?”
话虽如此,她指尖却在微微发颤——当初为了遮掩南宫清浅逃婚的“欺君大罪”,他们认下苏时锦这个“替代品”,本是权宜之计,可这一个月相处下来,早已把她当成了半个女儿。
南宫喻之重重一拍桌子:“柠贵妃在宫里还不知道消息,我得立刻想办法递个信,让她在皇上面前周旋一二。”
他看向茉儿,“你确定……清浅是自愿跟璟王走的?”
茉儿想起苏时锦推她上马车时的眼神,那里面没有半分犹豫,只有决绝:“是王妃自己安排的,她说……说不能让王爷死在府里。”
南宫喻之沉默了。
他知道北辰奕的手段,也清楚自己这个“女儿”看似温顺,实则骨子里比谁都犟。只是他没想到,她竟会为了北辰奕,赌上自己的性命,甚至牵连相府。
“先把茉儿带去后院安置,对外就说她染了风寒,这几日都没出过府。”他对沈秋禾吩咐道,随即看向南宫清佑:“你去查查,抄家的队伍里是不是有骁王和睿王的人。”
南宫清佑应声而去,沈秋禾扶着茉儿起身,轻声问:“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茉儿摇了摇头,泪水又涌了上来:“王妃只说……让我们等消息。”
……
夜色更深,璟王府的火光渐渐被扑灭,只余下一片焦黑。而城郊的密林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疾驰前行。
车厢内,苏时锦看着靠在软垫上昏迷的北辰奕,指尖轻轻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药是她让铃兰准备的,剂量刚好能让他睡上六个时辰,足够他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别怪我。”她低声呢喃,声音被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掩盖,“你总说一切尽在掌握,可这次……我不能让你赌。”
车外,白术和铃兰骑马护在两侧,石斛与石竹则在前方探路。程南和周云虽没能跟出来,却用性命为他们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苏时锦知道,从她决定带北辰奕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是南宫清浅,没有相府真正的庇护,更没有退路。可此刻,看着身边这个即使昏迷也紧蹙眉头的男人,苏时锦突然觉得,就算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认了。
至少,她把他带出来了。
而昏迷中的北辰奕,眉头似乎松动了些许,仿佛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里,终于卸下了那层深谋远虑的铠甲,任由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