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茉儿赶紧上前伺候，帮她梳理长发时，眼神里满是担忧。
她是苏时锦嫁入王府后就一直跟在身边的丫鬟，最清楚自家王妃这几日的烦心事。
方才听见太妃传召，她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王妃这几日明里暗里都在打听府外的路径，那心思她隐约能猜到几分，可若是真走了，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丫鬟，在这规矩森严的璟王府，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嬷嬷，太妃今日找我，是为了……”苏时锦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状似随意地问。
“娘娘听说王妃有了身孕，高兴得很，特意让奴婢来请您过去，想仔细问问身子情况，再叮嘱些安胎的事宜。”嬷嬷的语气听不出异样，可苏时锦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审视。
她没再多问，任由茉儿帮自己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走出房门时，晨光正好落在回廊的石阶上，映得她身影单薄。
茉儿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都被苏时锦沉静的侧脸堵了回去。
一路走到清云殿，惠太妃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翻看着佛经，见她进来，放下书卷，目光落在她小腹上，带着几分探究：“身子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劳母妃挂心，还好。”苏时锦规规矩矩地行礼，语气平淡。
“那就好。”惠太妃点点头，示意她坐下，“既然有了身孕，往后行事就得稳重些，别再像从前那般任性。王爷的心思你该懂，夏侯小姐进门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是正妃，该有正妃的气度，莫要让王爷烦心。”
果然是来说教的。
苏时锦垂着眼帘，指尖攥紧了袖口，没接话。
惠太妃见她沉默，又道：“这孩子来得是时候，你好好护着，将来不管是世子还是郡主，都是你的依靠。至于其他的，别多想。”
苏时锦抬起头，忽然笑了笑：“母妃说的是，妾身记下了。”
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疏离，看得惠太妃眉头微蹙，却也没再多说，只吩咐下人取来些安胎药，让她带回。
离开清云殿时，茉儿终于忍不住，小声问：“王妃，您真的……”
“别问。”苏时锦打断她，脚步没停，“好好跟着我就是。”
茉儿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无奈。她知道，自家王妃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回头。只是这王府深似海，若真没了王妃这棵“树”，她这只“猢狲”，怕是真的要无枝可依了。
……
暮色四合，璟王府书房内烛火摇曳，北辰奕指尖捻着那卷暗卫呈上来的账册，眸色深沉如潭。
册页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每一笔都指向骁王北辰衡与睿王北辰韫暗中操纵的酒肆——那些明面上贩酒，暗地里却在收拢贪腐银钱、流通黑货的据点，早已被他布下的眼线盯了许久。
“白术，备车。”
“是，王爷。”
……
马车驶进皇宫，北辰奕在御书房外等了许久。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北辰奕声音平稳，听不出半分波澜，仿佛递上去的不是能掀起朝局震动的证据，只是寻常奏报。
随口半个时辰，骁王北辰衡、睿王北辰韫一前一后赶到了御书房内。
不出所料，御书房内很快传来皇帝北辰祉的震怒。
北辰衡与北辰韫跪在地上，三言两语便将罪责推给了御史夏侯君闻。
“都是夏侯大人怂恿！儿臣只是一时糊涂，被他利用了！”
“是啊父皇……若非御史大人暗中授意，儿臣岂敢啊父皇……”
他们说得情真意切，全然忘了当初是如何威逼利诱，让夏侯君闻默许他们借用御史府的名义遮掩行踪。
北辰奕在殿外听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夏侯君闻确与北辰衡、北辰韫有牵连，却远没到主谋的地步。
但北辰奕不打算替夏侯君闻辩解——此人立场摇摆，先前不理会北辰奕的主动示好，后来为了夏侯云音，又主动跟皇上提了“赐婚”，谁知道如今被推出来挡箭。
北辰奕此举本意是想给骁王、睿王一些“警示”，没想到会牵连御史府，毕竟圣旨已下四日，再有三天，他就要迎娶夏侯云音为侧妃。
洗钱案败露，北辰衡与北辰韫彻底失了敛财的路子，看向北辰奕的眼神里，淬了毒似的。
他们开始疯狂反扑，伪造北辰奕与边关将领密信往来的“谋反证据”，北辰奕其实早有察觉。这些年断断续续的追杀事件，都只是“栽赃陷害”的前奏。
暗卫铃兰传回消息的那晚，他正在灯下翻阅兵书，闻言只是淡淡道：“让他们闹。”
在他的盘算里，骁王、睿王急功近利，伪造的证据必然漏洞百出。
按北辰王朝律法，但凡涉及谋逆，需三司会审、证人对质，至少要拖上一月有余。他有的是时间找出破绽，将计就计反将他们一军。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皇帝赐婚夏侯云音的圣旨刚下四日，离婚期还有三天，而他也与苏时锦正因这桩婚事闹得不可开交。
“和离！北辰奕，这侧妃你要娶，我便只能走！”苏时锦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带着她惯有的倔强。
他当时正烦于应付朝堂暗流，只冷声道：“圣旨已下，由不得你我。”
他以为这只是夫妻间寻常的争执，却没看到苏时锦转身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决绝。
直到婚期前一夜，子时刚过，府外突然传来铁甲摩擦的声响。
“……奉旨抄家……璟王北辰奕意图谋反，全部拿下！”尖锐的宣旨声划破夜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北辰奕猛地从榻上坐起，眸色骤变。太快了，快得不合常理。
按律本该先下狱待审，怎会直接抄家？他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拦住——苏时锦披散着长发，脸上还带着泪痕，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把匕首。
简直是无了个大语啊！
上一秒赐婚，下一秒抄家！
这皇上是有毛病么？
不过，也好，北辰奕娶不了那个侧妃了！
“走！”苏时锦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拉着北辰奕的手：“别管什么律法程序了，他们就是要你的命！”
“胡闹！”北辰奕皱眉，“我若逃了，才真成了叛贼。”他相信自己布下的后手，只要撑过最初的审查，总能找到翻案的机会。
可苏时锦根本不听。她转头对门外喊：“白术！铃兰！”
暗卫们鱼贯而入，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
白术低声道：“王爷，府外侍卫、丫鬟已被屠戮过半，程南、周云拼死守住后门，对方根本不给我们辩解的机会。”
他们刚才在暗处看到，抄家的队伍里混着不少骁王和睿王培养的死士，分明是要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