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溅起的水花打在车窗上,像一串倒流的雨。
汪霖单手把着方向盘,领针尖端的冷光刺得我眯起眼睛。
他拇指抹过我嘴角的血渍,指节擦过昨夜咬破的伤口时,我下意识咬住他虎口的软肉。
“钟表铺藏着三个集装箱的出口清单。“我摊开掌心的蜡封残片,松香混着血腥气在空调风里散开,“父亲出事前三天,把账本刻在铺子后院的日晷上了。“
汪霖突然踩下刹车,轮胎在积水路面划出尖锐的弧线。
后视镜里孙老板的人正在追来,雨幕中青色茶盏的光晕忽明忽暗。
他掰开副驾驶储物格,抽出一沓泛黄的港务局批文摔在我膝头,1998年的海关印章上爬满霉斑。
“十三分钟。“他扯松领带,喉结擦过我耳垂,“给你八分钟破译日晷密码,剩下五分钟——“车载电脑突然弹出李董事的视频请求,被他直接掐断,“够我撕碎那群老东西的假账。“
老城区青石板路上的积水漫过脚踝,汪霖踹开钟表铺木门时,房梁震落的灰尘在探照灯里像场金色的雪。
我扑到后院被苔藓覆盖的青铜日晷前,指甲抠进刻度缝隙里潮湿的铜绿。
父亲总说真正的商人要看懂时间的褶皱,他临终前攥着怀表的力道几乎要掐断我的腕骨。
“东南方23度。“我摸到晷盘边缘凸起的梅花纹,暴雨砸在后颈的疼痛突然变得清晰,“孙老板要的不是码头,是台风季货轮改道的保险金!“
汪霖的西装下摆扫过满地碎玻璃,他蹲下来时袖扣刮开我衬衫第三颗纽扣。
温热的掌心贴上我后腰,他叼着领针在批文背面写下一串数字:“李董事上个月给海事局打过十七通电话。“
我抢过他的钢笔在晷盘上划出交叉线,锈蚀的青铜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父亲用摩尔斯密码刻在阴影里的坐标刺得我眼眶发烫,那些被银行收走的古董钟表零件,原来早就拼成孙老板走私文物的路线图。
“该收网了。“汪霖突然拎着我后领拽起来,枪声擦着耳畔打进青砖墙。
他把我推进墙角时,三枚弹壳叮叮当当落进日晷中心的凹槽,正好拼出孙老板海外账户的最后三位数。
第二天谈判桌上,孙老板的茶盏磕在合同边沿发出脆响。
我站在汪霖身后调暗平板电脑屏幕,他故意把港口交割单往窗外倾斜三十度,让对面窥探的秘书看清伪造的违约金数额。
“汪总真要放弃东南亚航线?“孙老板转着翡翠扳指,眼尾瞟向被我涂改过的货轮排期表。
汪霖突然抓住我手腕按在桌面上,钢笔尖戳破我掌心的纱布,血珠滴在甲方签名处晕开墨迹。
“三天后台风登陆。“他舔掉我虎口渗出的血,在众人倒抽冷气声中撕碎合同,“王小姐赌气乱签的协议,汪某可担不起。“
当海事局突击检查的鸣笛声响彻码头时,我正在汪霖的私人飞机上拆解那只汝窑盏。
赝品底部的芯片闪着红光,里面存着李董事与孙老板七次密室会谈的录音。
汪霖枕在我腿上闭目养神,睫毛在眼下投出疲倦的阴影,喉结上的齿痕还泛着血痂。
“老爷子来电话了。“我把震动不停的手机塞进冰桶,指尖沾着他太阳穴渗出的冷汗。
他忽然攥住我手腕拉到唇边,在昨夜咬破的伤口上又添新痕:“让他听二十个集装箱同时开锁的声音。“
机身颠簸时,舷窗外闪过港务局的直升机。
我数着海面上黑色三桅船标志的漩涡,突然想起日晷裂开时汪霖抵在我后腰的枪管。
他根本早就破译了父亲的密码,带我闯钟表铺不过是要让暗处的眼睛相信——汪家新任女主人的软肋,是那座长满铜绿的青铜晷盘。
机舱广播响起降落提示时,汪霖的私人手机在座椅夹缝里亮起三十七个未接来电。
我弯腰去捡的瞬间,他忽然掐着我下巴迫使我抬头,领针尖端抵在喉结跳动的位置:“怕吗?“
舷窗外的云层裂开缝隙,二十艘货轮正沿着我们制造的假航线驶向公海。
我咬住他手腕上的绷带,听见自己带笑的声音混着血腥气:“汪先生的网里,还缺个收绳结的人。“
机场廊桥的玻璃映出接机大厅的骚动,汪霖的特别助理挤过人群时,西装口袋露出半截家族印章的红穗。
我数着那截红穗晃动的频率,想起今晨收到的匿名快递——李董事私人飞机的航线图,终点赫然是汪家老宅后山的停机坪。
机场廊桥的冷气激得我打了个寒颤。
老管家接过行李箱时,袖口沾着祠堂线香灰,领口第二颗盘扣系错了位置——这个伺候了汪家四十年的老人,从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二少爷在祠堂等您。“他弯腰的幅度比往常深了三寸,露出后颈新鲜的红疹。
我故意将登机牌掉在他脚边,蹲下去捡时瞥见他裤脚沾着紫檀木屑。
汪家老宅的祠堂翻修,是李董事上周刚批的预算。
汪霖突然捏住我后颈,拇指按在昨夜咬痕上:“想看族谱直说。“他掌心滚烫得不正常,西装后腰位置有块不明显的褶皱,像是被人从背后推搡过。
我数着廊桥两侧突然多出来的六盆罗汉松,盆底渗出的水渍在瓷砖上晕出东南亚海运常用的防腐剂味道。
家族议事厅的铜门虚掩着,我贴着黄花梨屏风听见瓷器碎裂声。
三叔公的龙头拐杖敲在汪霖刚让出的主位上,茶盏碎片溅到我高跟鞋边沿,釉色比上周拍卖会拍出的明官窑浅了半分。
“港务局的人刚截了孙老板三条船。“我把平板电脑推到圆桌中央,故意漏出半截伪造的货单编号,“可惜都是空舱。“
李董事的鳄鱼皮公文包突然弹开,露出半盒抑制心绞痛的进口药。
他扶眼镜时小指发抖,镜片反光落在我昨夜破解的集装箱密码上:“贤侄女倒是会挑台风天查账。“
祠堂穿堂风掀起族谱泛黄的纸页,我跪在蒲团上给汪家老太爷上香,香灰落进铜盆时爆出两朵火花。
汪霖突然扯开领带缠住我手腕,喉结上的血痂蹭过锁骨:“看见族谱最后一页的墨渍了吗?“
供桌下的感应器突然震动,我摸到暗格里带着余温的砚台。
李董事昨天来过祠堂,却在族谱最新一页滴了咖啡渍——正好盖住汪霖父亲去世前加的那条祖训。
暴雨砸在天井的青砖上时,老管家送来的姜茶飘着曼陀罗花味道。
我假装失手打翻茶盏,碎片划破他手背的瞬间,看见他虎口处新鲜的针孔。
汪霖突然从背后环住我,咬着我耳垂含糊道:“老爷子养的画眉鸟,该换笼子了。“
地下室冷冻库的密码锁闪着红光,我输入父亲教过的摩尔斯电码,铁门开启的瞬间冷气裹着二十年前的账本涌出来。
汪霖祖父用朱笔圈出的海运记录里,李董事年轻时的照片贴在某个被除名的船老大旁边。
“他想要这个。“汪霖把泛黄的股权书塞进我旗袍高开衩里,掌心贴着我大腿外侧的枪茧,“可惜密码在...“
警报声突然炸响,我扑倒他的瞬间,子弹擦着发髻打进身后保险柜。
李董事的保镖撞碎气窗跳进来,手里握着我上个月在瑞士定制的女士手枪。
汪霖的领针扎进那人颈动脉时,血喷在冷冻库温度计上,红色水银柱卡在零下十八度。
我捡起掉落的弹壳,底火编号对应孙老板上个月丢失的那批军火。
“老爷子该换主治医师了。“我抹掉汪霖下巴上的血,看着他瞳孔里摇晃的监控摄像头红光。
冷冻库排风口飘进来半片银杏叶,叶脉切口整齐得像手术刀——老宅西墙那棵百年老树,昨天刚被移栽到李董事新修的庭院。
回到卧室时,智能窗帘自动升起半寸,露出对面阁楼望远镜的反光。
我故意解开汪霖衬衫第三颗扣子,在他锁骨咬出新痕。
他闷哼着把我按在落地窗上,手指在玻璃表面敲出加密节奏。
手机在梳妆台震动第七下时,我瞥见海事局发来的台风预警坐标。
汪霖突然掐着我腰按亮顶灯,在骤然亮起的空间里,我们交叠的阴影正好遮住保险箱密码盘。
“明天股东大会,“他舔掉我唇上残留的血迹,“记得穿那件孔雀蓝旗袍。“
更衣室镜子背后弹出暗格,我摸着旗袍内衬的手工缝线,在腰线位置摸到微型传感器。
李董事安插的保洁员正在窗外修剪灌木,剪刀开合频率像极了莫尔斯密码的节奏。
后半夜雷声压住保险柜转轮的咔嗒声,我蜷在汪霖怀里数他心跳间隔。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接着是画眉鸟扑棱翅膀的慌乱。
他扣在我腰间的力道骤然收紧,枪管隔着真丝睡裙抵住我尾椎骨。
“汪家的笼子...“他含住我喉结轻笑,腕表蓝光照亮床头柜上裂开的翡翠镇纸,“从来都是金丝雀自己撞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