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征道之旅 > 第二十章 名额比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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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沉坠,寒风如咽,撕裂天元宗废墟尚未散尽的焦烟味道。最后一点幽紫魔光在重重术法包裹中剧烈闪烁,似濒死毒蛇怨毒的凝视,倏然爆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这无形涟漪扩散的刹那,方尽藏身于断壁阴影,那双微眯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掠过更幽邃的寒星碎芒。没人察觉,一缕精纯到超越感知极限的魔神之力,已如无影之水般侵近。

轰——

源自位阶本质的污秽炸裂之力肆虐,冰墙石障寸寸崩解,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哀鸣。秦剑的古剑钉在湮灭冲击中心,星辰光晕剧烈动荡,少年闷哼一声,唇边溢出血线。玄七煌煌剑罡受阻,姬若寒、严昊宇等人更被狠狠掀飞!

混乱攀升至顶点。

湮灭核心剧烈坍缩!那点凝聚着整个混乱局面的污秽之源即将彻底湮灭散逸,其最后溃散的轨迹,被一丝无形无质的魔念死死锁定。

就是现在!

方尽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极其隐晦地在背后断石上轻轻一叩。

啪嗒。

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微响,被淹没在防护术法破碎的轰鸣、石屑飞溅的动静以及人声的怒喝痛呼之中。

一缕几乎无法被神识捕捉的深灰气流,裹挟着最后溃散的那点幽紫核心,自那毁灭光焰的核心被无形力量“剥离”牵引!

污秽死寂的气息微弱却精纯,如同滴落浊世的九幽毒髓,穿透混乱的能量风暴,无声无息地投入方尽脚下的地面阴影,顺着魔神之力铺设的无形路径,瞬间没入他体内。一股冰寒刺骨,带着无尽衰朽与寂灭的气息在经脉中炸开!

方尽身躯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晃,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如同失血过多。他猛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那股秽土带来的强烈不适感,连退两步,脊背重重靠在冰冷的残壁上,剧烈地喘息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这倒不是做戏,强行吸纳这秽土核心残余的力量,冲击远超他的预估。

体内,那点微弱的魔神之力骤然如沸水般翻涌,散发出恐怖的吞噬本能!它贪婪地裹住那缕侵入的秽土核心所携带的、最精纯的混乱与毁灭法则碎片。魔神之力如同饥饿的凶兽,疯狂撕咬、炼化!

方尽只觉丹田深处仿佛有块万年玄冰在燃烧,又似有柄冰锥在疯狂搅动。那股阴寒死寂的力量被强行分解、转化,丝丝缕缕地融入他储备的那微薄可怜的魔神之力中。

每一次炼化,丹田深处那缕深灰色的魔神之力便凝实一丝,运转也显得更如臂使指,掌控的念头更加流畅敏锐。他甚至清晰地感知到,原本只能支撑几次微弱神念扫描的微薄储备,在炼化这秽土源力后,虽然总量提升细微,但“质量”与“活性”、以及储备时间上限都悄然提升了一线!

这感觉微妙,却带来难以言喻的真实底气。

方尽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倚着墙壁,抬手抹掉嘴角并不存在的血迹,目光重新投向烟尘渐散、光芒交错的战场,脸上重新浮起那丝惯有的、带着点疲惫的平静。混乱风暴似乎正被长老们和李长青联手压制。

“……孽障伏诛!肃清余孽!”李长青的声音带着疲惫与怒火,金黄色的巨印终于落下,将残余扭曲的魔光彻底镇碎、净化。

尘埃落定。竹青园前一片狼藉,天盛帝国的护卫阵型被打散,几个实力稍弱的弟子被魔气余波波及,蜷缩在地痛苦呻吟。真传弟子们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姬若寒肩头衣袖撕裂,染上几点暗红;严昊宇刚接续的断臂似乎又渗出血迹,脸色难看;玄七则阴沉着脸,站在被临时护罩隔离的二皇子卧榻前,警惕地扫视四方。

“保护不力!竟让此獠潜入!”玄七冷喝出声,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刚刚才“奋勇护驾”的真传弟子,显然怀疑方才的混乱局面中有他们的“贡献”。

傅皓匆匆赶来,脸色铁青:“道友息怒!是我宗防护未周,定当彻查!”

一场针对“内奸”和残余势力的清剿迅速展开。夜色彻底吞没废墟,只剩下灯火通明处人影幢幢的肃杀。而这一切,在药庐廊下阴影中倚柱而立的方尽眼里,不过是开场大戏落幕,各方势力收拾场地,准备下一幕更激烈的争夺罢了。

破晓的阳光刺透阴云,微弱地照耀在满目疮痍的天元宗废墟上。寒风依旧凛冽,却无法彻底吹散弥漫在核心区域那种沉甸甸的、酝酿着风暴的压抑。

演武场临时清理出的那片空地上,积雪化成的污水混合着黑灰,踩上去黏腻腻的。今日这里不见重建的弟子,取而代之的,是泾渭分明、剑拔弩张的数股势力代表。

天元宗一方以宗主傅皓为首,身旁站着脸色不善的李长青、严狂等几位核心长老,以及臂膀固定、脸色苍白的严昊宇——这头初生牛犊的猛虎,在昨日与魔族残余及真传弟子的短暂交锋和之后的追查中,彻底看清了宗门内部的千疮百孔。他站在父亲严狂侧后方半步,目光如隼,紧盯着对面,那股子生死线上磨砺出的煞气尚未收敛。

对面,剑轩宗宋长老背负阔剑,一脸“仗义执言”的正气;神风阁苏长老手捻长须,眼珠精光内蕴;石岭堡的刘长老魁梧凶狠,虽面色有些病态的青白,似乎是被方尽那缕魔意寒气侵扰的后遗症,但气势却不减分分毫;水云宫那位女长老静立一旁,气质清冷,却也不时扫过天元宗众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窒息感,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交锋。

终于,剑轩宗宋长老打破了沉寂,声如洪钟,震得旁边断壁上的雪屑簌簌下落:“傅宗主!魔劫当前,理应同仇敌忾!此番为帝国遴选俊才,正是我始源山脉边缘诸多势力携手共进、同气连枝之时!名额共享,集中资源支持潜力子弟拿到帝国学院入学名额方为上策!一味敝帚自珍,只会让真正的好苗子错失良机,也是对我等盟友的损伤!”

这顶“盟友”“同气连枝”的大帽子先扣了下来。

傅皓面色沉静,眼神却冷得像冰:“宋长老此言差矣。敝宗虽遭大难,但天元宗遴选弟子之制传承千年,自有其法度规矩。帝国学院名额珍贵,选拔标准更是出自帝都,非我一家所能掌控。如何考察门中弟子、提名举荐,乃本宗内务。至于他派子弟若有过人之姿,符合帝国要求,待时机成熟,我宗或可代为举荐一二,也算全了守望相助之义。”

一番话绵里藏针,将“内务”、“提名权在我”点得明明白白,又画了个模糊的“代为举荐”的远期饼。

“哈哈!”石岭堡刘长老突然爆发出粗犷刺耳的大笑,震得脚下污水荡起涟漪,“傅老哥还是这般滴水不漏!但世易时移!如今各家皆有不凡子弟,岂能再被你天元宗那套条条框框束缚?要我说,各派推举自家一两人,打上一场!谁输谁赢一目了然,凭本事拿名额!公平,痛快!”他猛地踏前一步,地面微微震动,源力鼓荡,蛮横凶悍之气迫人。

严狂脸色一沉,刚要发作,旁边李长青却轻咳一声,抢在前,声线沉稳却不失力量:“刘长老稍安。帝国学院,不是谁拳头硬谁就有资格的地方。实力、悟性、心性、根基缺一不可。贸然群斗,伤和气不说,若引来帝国协会和帝国学院质疑选拔不公,平白连累所有人的资格。依老夫看,倒不如各派拟定本宗推荐弟子名单,我等共同考较评议,优中选优,或拟定名次依序报名如何?”他巧妙地将话题从“群殴”转到了“文斗”与集体审核的路子上,既保留了些许主动权,也给了各方一个看似可行的台阶。

水云宫的苏长老此时缓缓开口,声音如清泉石上流,却字字清晰:“李长老此法虽稳妥,但终究耗时耗力。为表诚意,我水云宫愿意与天元宗互通资源。”他目光微转,“我宫在始源山脉东北新得一处寒晶玉髓的伴生小型矿脉,若在名额合作上能有共识,此矿脉可开放部分开采份额予天元宗,以助贵宗早日恢复元气。”他看向傅皓,“不知傅宗主意下如何?”寒晶玉髓,是炼制冰属性法宝和部分珍贵丹药的上佳辅材,价值不菲。

剑轩宗宋长老眉头一挑,立刻紧随其后:“我剑轩宗亦有诚意!临近贵宗西侧的那片青钢石林,产出还算稳定,若此番合作顺利,我宗亦可划出两成收益,作为两宗携手培养人才的资助!”青钢石是炼器好材料,两成收益也是极大让步。

赤裸裸的利诱与资源捆绑。

傅皓和几位长老眼中精光一闪,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宗门重建消耗巨大,这些资源如同及时雨。严狂虽然脸上依旧有些不忿,但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些。

严昊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头窝火却也只能强压。他知道,天元宗现在需要这些资源喘息。他的目光扫过对面阵营几个被重点推举的名字:剑轩宗的“陈峰”,神风阁的“李洛”,水云宫的“宋玉瑾”,都是各家明面上的佼佼者。

站在廊下阴影处的方尽,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个缺口的粗陶碗,里面装着半碗温热的、几乎没什么药效的药汤,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他像是看一群棋手对弈的旁观者,眼神惫懒,唯有当各方报出资源数字和名字时,瞳孔深处才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芒掠过。

“啧,寒晶玉髓,青钢石……还有神风阁藏在后头没说的情报网。”他嘴角牵起一个极淡、毫无情绪起伏的弧度,“价码开得挺高。打起来才好看……”

就在三方利益交换初步达成默契,气氛看似有所缓和时,一个带着几分虚弱却依然倔强的声音突兀地插入:“诸位!名单尚不全!我温家子弟温诗雨,亦为天元宗弟子,为何名籍无名?!”

一个中年人,正是温诗雨本家叔父,在两名家仆搀扶下匆匆赶到。他脸色不算好,显然是得了消息后急忙前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傅皓:“诗雨在魔劫中任劳任怨,救助伤患无数,其品性、贡献有目共睹!我温家虽非大宗,但在帝国西南亦有三处经营数百年的商行,人脉货路皆通!只要一个提名候选之机,温家愿全力支持此次所有被推举子弟在洛京城内的初阶开销!”

又一个搅局的!明面上为温诗雨争名,实则是以更广泛的资源利益撬动局面,试图挤上这张本就拥挤的赌桌。

严狂眉头大皱。李长青和傅皓交换了一个略显棘手的眼神。方才初步达成的平衡摇摇欲坠。

“温家商行?呵…”石岭堡刘长老嗤笑一声,带着明显的不屑。但剑轩宗和水云宫代表的眼中却明显有了波澜。商行人脉在帝国学院那种地方,有时确实比单纯的矿石更灵活方便。这意味着潜在的门路,是寒晶玉髓和青钢石换不来的东西。

场中暗流再次变得汹涌。

正午的阳光短暂地挣扎出云层,给天元宗这片临时的“角斗场”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擂台是废墟中勉强平整出来的一块硬地,刻着简单的防护符文,光晕黯淡,远不如全盛时坚固。但已足够。

第一场,水云宫宋玉瑾对战神风阁李洛。

宋玉瑾身法灵巧如柳絮穿风,剑光清冷如寒潭映月,走的偏阴柔缠斗路数。李洛则气势迫人,一口阔背斩风刀大开大合,每一下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两人实力相差不大,一时间刀光剑影纠缠不下。然而宋玉瑾胜在对源力掌控细腻,一次看似寻常的换气间隙,她身形骤然化出三道真假难辨的残影,其中一道贴近李洛瞬间爆开一圈环状冰气!李洛虽竭力震散冰气,却也迟了半步,宋玉瑾的真身长剑已点在他肩头衣襟。

“承让。”宋玉瑾收剑抱拳,气息微喘。

李洛脸色涨红,哼了一声,抱拳下场。水云宫方向传来几声矜持的喝彩。神风阁苏长老面色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满。

第二场,剑轩宗陈峰对战石岭堡推举的一位核心弟子。石岭堡这位弟子体魄强横,浑身肌肉虬结如铁铸,走的是硬功路线,一拳一脚都有开碑裂石之力。陈峰则剑路老辣沉稳,剑尖如同吐信毒蛇,专寻对方防御死角。两人缠斗近百招,石岭堡弟子力道刚猛但灵巧稍逊,被陈峰抓住一个硬碰硬后瞬间的气血浮动,一剑精准点在其膝弯处薄弱气穴。石岭堡弟子闷哼一声单膝跪倒。

“陈峰胜!”李长青的声音平淡宣告。

刘长老脸色更加阴鸷,狠狠瞪了台上败下阵来的弟子一眼。

第三场,严昊宇对战温诗雨的本家堂兄,温家推选出的另一位子弟温海涛。

温海涛气息鼓荡,已有外显的源力波动凝聚掌间,显然非庸手。他上场便是猛攻,掌风呼啸笼罩严昊宇。

然而,如今的严昊宇,早已不是魔劫前的内门精英。他臂缚夹板立于原地,眼神沉静得有些过分。面对温海涛的掌风,他左脚不动,仅以断臂的半边身体带动步伐诡异地一旋,如同脚下生根又随风轻摆的磐石,竟在方寸之间避开了大部分锋锐气劲!

温海涛一愣,旋即变招更快。但严昊宇仿佛预判了他的每一招变化,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到毫厘,身形在狭窄的空间里带起一片土黄色的虚影!场边有人低呼:“土行步法圆融?不对!他身上那股沉凝不动的势才是根本!”

数十招后,温海涛攻势渐显浮躁。严昊宇眼中厉芒一闪,趁对方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完好的右臂猛然探出!他没有用任何花哨招数,就是一记最平凡、最快、最直接的冲拳!

拳头上的源力凝练如实质,发出沉闷如重物落地的破空声!

嘭!

一声闷响。温海涛仓促格挡的双臂如遭重锤,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擂台边缘的临时防护光晕上,发出一声痛呼,再爬不起来。

干脆利落!不动如山,动则如惊雷崩云!

场中瞬间寂静,随即爆发出远比之前热烈的惊叹!尤其天元宗弟子,看着场中那道身影,眼神充满振奋。严昊宇甚至没动用那代表土之法则的明显能力,仅仅靠那身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伐煞气、铁血的意志和对力量本质的理解,便赢得了最纯粹的胜利!

严狂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解气的畅快,狠狠吼了声:“好!不愧是我儿子!”虎目扫过温家那位面色发白的叔父和石岭堡方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温家叔父脸上青红交加,强撑着场面拱拱手,迅速令人将温海涛扶下。

秦剑站在场边僻静处,抱着那柄古朴长剑。在严昊宇出拳那一瞬,他目光微凝,仿佛又看到了那夜天枢殿中,星辰古剑迸发裁决之力的光影,低语道:“返璞归真…强韧的意志本身,就是最强的法则雏形…”

另一侧廊柱下,姬若寒抱臂而立,清冷的脸庞上看不出表情,唯有目光在严昊宇身上多停留了一息。

方尽打了个哈欠,碗里的药汤早就凉透了。他看着擂台上傲然而立的严昊宇,又瞥了一眼不远处抱着古剑的秦剑,还有站在高处气质孤冷的姬若寒,眼神有些散漫地扫过这些核心弟子,心里无波无澜。他慢悠悠蹲下,捡起一块还算干净的青石碎片,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石块粗糙的纹理。他的关注点从来不在那些显眼的名字上。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柔和中带着些许坚毅的声音响起:“诸位长辈,诸位师兄师姐。”

众人循声望去,温诗雨不知何时站在了擂台边缘。她脸色依旧带着几分伤后的苍白,但眼神清澈坚定,向着傅皓及各位长老躬身一礼。

“诗雨自幼体弱,天赋平平,虽得家族厚爱得此机会,然扪心自问,无论修为、术法、乃至心性,与秦剑师兄、严师兄、莫师兄等相比,均有不小差距。”她语声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因此......我愿意放弃本次帝国学院入学名额的举荐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