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幽篁上人手持魔刀“血狱王权”在上京大道上开杀了,可以说是血流成河了。
“哈哈哈哈,不错,血屠老鬼一生的修为也抵不过这把魔刀”
残阳如血。
不,或许用“血如残阳”更为恰当。此刻的上京大道,仿佛就是一条被诸神遗弃的血色河流,自朱雀桥头蜿蜒而来,穿过熙攘的市井,一直流淌到天际线的尽头,与那轮悬于西天、凄厉如伤疤的赤阳,构成了一幅极致惨烈而又诡异的图景。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混杂着皮肉焦糊的腥气、骨骼碎裂的脆响、以及人类在濒死边缘发出的种种难以名状的呜咽与嘶喊。这气味粘稠得如同实质,吸入肺中,带着一股冰冷的灼烧感,直透骨髓。
街道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青石板路,那曾是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才子佳人留下足迹的地方,如今却覆满了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宛如一条巨大的、正在缓慢凝固的活血锦缎。断裂的肢体、破碎的兵刃、撕裂的锦袍、散落的玉佩、以及被鲜血浸透的书卷信牍,凌乱地散落在地上,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偶尔有几只受惊的飞鸟掠过天际,发出几声凄厉的哀鸣,旋即被那无处不在的血腥气惊得折戟而返,不敢在此处盘旋。
上京,这座曾经以繁华和秩序著称的帝都,此刻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街道中央那个孤身一人,手持一把造型奇诡长刀的身影。
那人身着一袭墨色长衫,衣摆和袖口沾染了大片的血迹,却丝毫不见狼狈,反而有种异样的从容与肃杀。他并非传统意义上那种魁梧雄壮的武者,身形颀长,甚至有些单薄,但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兵,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他便是幽篁上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来自一个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古老门派,或是某个更加神秘、更加黑暗的所在。他的脸庞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煞气之中,让人看不清具体的容貌,只能依稀辨认出那双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眼眸,此刻正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刀。
一柄仿佛由九幽地狱深处熔炼而成的魔刀。
刀身狭长,弧度诡异,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寒的暗红色,宛如凝固的血液。刀身上镌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纹路,那些纹路并非装饰,而是某种蕴含着无尽凶煞力量的符文,此刻正隐隐流淌着血色的光芒,散发出一种足以扭曲光线的邪恶波动。刀镡是一颗狰狞的头骨,眼眶深陷,獠牙外露,仿佛在无声地啜饮着周围的鲜血。这柄刀,拥有着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名字——血狱王权。
此刻,这柄象征着杀戮与毁灭的魔刀,正在幽篁上人的手中,吟唱着死亡的序曲。
“嗤啦——”
又一道血光闪过。
一名身穿重甲的禁军士兵,刚刚举起手中的制式长枪,试图格挡,却在那血色刀芒面前如同朽木般脆弱。刀光过处,厚重的铠甲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撕裂,切口光滑得如同最锋利的匠师用神刃切割过的精铁。士兵的头颅冲天而起,脸上的惊愕与恐惧凝固成永恒的表情,鲜血如同喷泉般从脖颈处的断口喷涌而出,足足喷射了数尺之高,然后不甘地洒落在地,与青石板上的血泊融为一体。
幽篁上人动作不停,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他手中血狱王权如同拥有生命般,划出一道道玄奥而致命的轨迹。刀光时而如狂风暴雨,密集得让人无法呼吸,将周围的敌人瞬间淹没;时而如毒蛇出洞,刁钻狠辣,于不可能的角度刺出,洞穿敌人的咽喉、心口,或是丹田气海;时而又如游龙穿云,飘逸灵动,看似缓慢,实则快到极致,留下道道残影,待敌人反应过来,死神的镰刀已然收割了他们的性命。
他的步法更是诡异莫测。看似缓慢的步伐,却能在瞬息之间出现在数丈之外,避开密集的攻击,或是绕到敌人的身后,给予致命一击。他的身形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如同鬼魅,留下的只有一个又一个倒下的身影。
“噗嗤!”
一名手持双锤,气势汹汹冲来的壮汉,刚刚进入幽篁上人身前三尺,便感觉一股凌厉无匹的刀意锁定了自己。那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了他的护体罡气,冻结了他的血液,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他还未发出一声怒吼,那柄饮血魔刀已然横扫而至。
“咔嚓!”
一声脆响,壮汉手中的双锤从中裂开,断裂的碎片旋转着飞出。紧接着,是身体被斜劈的声音,以及骨骼碎裂的密集声响。壮汉肥胖的身躯轰然倒地,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流淌了一地,双眼瞪得滚圆,死不瞑目。
幽篁上人一脚踏在壮汉的胸口,感受着那温热的血液透过鞋底传来,他微微仰头,似乎在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血屠老鬼……嘿嘿,血屠老鬼……”他低声喃喃,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又如同夜枭在午夜的悲鸣,“你穷尽一生,苦苦追寻的‘杀道’极致,难道就是这种样子吗?嗯?”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穿透了重重血雾,仿佛看到了某个虚幻的身影。
“当年,你仗着‘血神经’横行一方,自以为天下无敌,视人命如草芥。可惜啊可惜,你终究只是一介武夫,空有滔天杀孽,却不懂刀的真意,不懂力量的……真谛。”
他手中的血狱王权轻轻震颤,发出一阵低沉而愉悦的嗡鸣,仿佛在与主人的话语产生共鸣。
“这柄刀,名为‘血狱王权’,乃是天地戾气所钟,是杀戮与毁灭的化身。它需要的,不是你那种杀红了眼的狂暴,而是……一种俯瞰苍生的冷漠,一种掌控生死的决绝!”
话音未落,又是一片刀光爆发开来。
这一次,幽篁上人动了真怒。或许是因为想起了那个所谓的“血屠老鬼”,或许是眼前这惨烈的景象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凶性,他的刀势陡然变得更加狂暴,更加肆无忌惮。
刀光不再是技巧性的斩杀,而是纯粹力量的宣泄。一道道长达数丈的血色刀罡横扫而出,如同天罚降临,将整片区域笼罩。坚硬的青石板被轻易劈开,深沟纵横;厚实的墙壁被瞬间撕裂,轰然倒塌;无数试图躲闪的敌人,在这毁天灭地般的刀罡面前,连一丝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绞成了漫天血雾。
“啊——!”
“救命!”
“跑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就被刀光和鲜血所淹没。上京大道上,无论是身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子弟,还是挑担叫卖的贩夫走卒,无论是挎刀带剑的江湖人士,还是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幼,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刀下亡魂。
幽篁上人沐浴在血雨之中,墨色的长衫早已被染成了刺目的深红,但他身上却丝毫不见污秽,反而散发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凛冽气息,仿佛魔神降世,又似远古的修罗王苏醒。
他的眼神越来越亮,越来越疯狂。
“看到了吗?血屠老鬼!这就是力量!这就是‘血狱王权’的真正力量!斩杀一切,毁灭一切!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没有什么能够敬畏!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带来绝对的……自由!”
他猛地将血狱王权高高举起,指向天空中那轮凄厉的赤阳。
嗡——!
魔刀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刀身上的血色纹路骤然亮起,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吸食着周围的鲜血和煞气。一股恐怖绝伦的气息从幽篁上人身上爆发开来,让方圆数里之内,所有的飞禽走兽都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不敢动弹分毫。
天空中的赤阳,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地狱深渊的挑衅,光芒黯淡了几分,云层中隐隐传来隆隆的雷鸣,仿佛末日将至。
幽篁上人仰天长啸,笑声嘶哑而癫狂,充满了无尽的快意和解脱。
“哈哈哈!不错!不错!血屠老鬼一生的修为,终究抵不过这把魔刀!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上京大道上空回荡,充满了讽刺与傲慢。脚下的尸体堆积如山,流淌的鲜血汇聚成河,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他而颤抖,为他而臣服。
血狱王权在他手中微微震动,似乎也在回应着主人的疯狂。它渴望着更多的鲜血,更多的杀戮,更多的绝望与恐惧,以此来满足它那深不见底的饥饿。
而上京大道,这座曾经象征着帝国荣耀与繁华的街道,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血色与死亡,以及一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和他手中那柄饮尽了万千生灵的魔刀,在残阳如血的背景下,构成了一幅永恒的、惨烈而绝望的画卷。杀戮还在继续,血河仍在流淌,而幽篁上人的笑声,如同索命的魔咒,飘荡在这片被神魔遗弃的土地上,久久不散……
风,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呜咽着穿过上京大道两旁残破的建筑。破碎的瓦砾间,偶尔可见几朵不知名的黑色小花,在血污中顽强地探出头来,却又被无情的罡风连根拔起,撕成碎片。
幽篁上人依旧站在那里。
他手中的“血狱王权”已经停止了疯狂的咆哮,恢复了那诡异的暗红色光泽,刀身上的符文如同沉睡的毒蛇,缓缓流淌着暗晦的光芒。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让每一个尚存一息的生命,都感受到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缓缓收刀入鞘。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刚才那场席卷一切的杀戮,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微风。
随着刀鞘闭合的轻响,漫天飞舞的血珠似乎也停滞了一瞬。惨叫声渐渐平息,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火势噼啪声。浓重的血腥气,开始与空气中焦糊的味道混合,形成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气息。
幽篁上人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品味着什么。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与周围濒死之人的急促喘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人能从他那张被煞气笼罩的脸上,读出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完成杀戮后的满足感。他只是一个冷漠的观察者,一个置身事外的欣赏者,欣赏着自己亲手谱写的这首……杀戮的诗篇。
“杀戮,本就是一门艺术。”
他的声音很轻,飘忽不定,如同梦呓,却又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尚有听觉的幸存者的耳中。
“或如工笔,细腻而精致,于无声处听惊雷,于细微处见真章;或如泼墨,狂放而写意,斩尽一切,毁灭所有,只留下一片纯粹的空白与……敬畏。”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映照出了整个世界的毁灭与重生。
“可惜啊,世人愚钝,只知追求力量,却不懂欣赏杀戮本身的美感。他们将生死看得太重,将胜负看得太真,最终,不过是在我这刀下,徒增一些无趣的挣扎罢了。”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修罗地狱般的景象,嘴角再次勾起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就像这上京大道,曾经何等繁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多少人在此处追逐名利,勾心斗角,梦想着一飞冲天,光宗耀祖。又有多少人,在此处流连忘返,醉生梦死,将大好光阴虚度。”
“而如今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不过是一堆任人践踏的血肉,一堆等待腐朽的枯骨。”
他向前踏出一步。
看似随意的一步,却仿佛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脚下的青石板,承受不住这股无形的气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龟裂开来。
“血屠老鬼……”他又一次提起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仿佛在追忆一位故人,又像是在嘲讽一个愚物。“你当年在这上京大道上,斩杀成名高手三百六十六人,一战成名,威震天下。那时的人们,是如何称呼你的?‘血手人屠’?‘魔道巨擘’?还是……‘一代宗师’?”
“他们敬畏你,恐惧你,却又忍不住想要模仿你,想要超越你。他们以为,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就可以将一切踩在脚下,就可以凌驾于规则之上。”
幽篁上人摇了摇头,墨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愚蠢。力量,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它能让你君临天下,也能让你堕入深渊。它能赋予你毁灭的力量,却无法给你救赎的希望。当你沉迷于杀戮带来的快感,当你将斩杀视为唯一的乐趣,你便已经失去了‘人’的身份,沦为一件只知道破坏的凶器。”
他伸出手,轻轻拂过身边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那是一名年轻的书生,看服饰似乎是某个书院的学生,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卷书册,上面沾染了他自己的鲜血。
“你看,多么年轻的生命,本该有着美好的前程。或许他正在构思一首绝妙的诗词,或许他正在筹划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或许……他只是想安安稳稳地通过科举,光耀门楣。”
幽篁上人的指尖划过书生的脸颊,带起一缕血丝。
“然而,就因为挡在了我的路上,因为这所谓的‘无辜’,他的梦想,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化为了乌有。”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你会怪我吗?年轻人?”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声呜咽,如同亡魂的哭泣。
幽篁上人站直了身体,目光再次投向远方。
“血屠老鬼,你以为你找到了杀戮的真谛?你错了。你只是看到了力量最浅薄的一面,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你手中的刀,不过是你泄愤的工具,是你满足自己虚荣心的玩物。它在你手中,只能带来毁灭,却无法带来……新生。”
“而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我手中的这把‘血狱王权’,它不仅仅是杀戮的工具,它更是……规则的制定者,秩序的颠覆者,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钥匙!”
刀鞘轻轻震动,仿佛在回应他激昂的话语。
“当年,我得到此刀,正值心魔最盛之时。无尽的杀戮欲望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几乎要迷失在力量的深渊之中。”幽篁上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回忆,但很快便被冰冷的决绝所取代。“是这柄刀,它用最直接、最惨烈的方式,告诉了我什么是真正的‘杀’,什么是真正的‘道’!”
“它让我明白,杀戮,不是为了泄愤,不是为了证明,而是为了……净化!净化这个污浊的世界,净化那些迂腐的灵魂,净化那些束缚着真正力量的陈旧规则!”
“血屠老鬼,你死在你的执念里。而我,将活在我的刀意中!”
话音落下,幽篁上人动了。
他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经出现在数十丈之外的一座牌坊顶端。那牌坊上,原本雕刻着象征吉祥如意的麒麟凤凰,此刻却被无形的刀气切割得支离破碎,残破不堪。
他站在高处,俯瞰着下方如同炼狱般的街道,如同一个冷酷的君王,检阅着自己的战利品。
“杀戮,应当如同诗篇,需要有起承转合,需要有抑扬顿挫。”他的声音随风飘散,带着一种韵律感,“开篇要大气磅礴,引人入胜;中场要波澜壮阔,高潮迭起;结尾……”
他的目光落在了街道尽头,那轮依旧悬挂在天际的、如同血玉般的残阳上。
“结尾,要留下无尽的遐想,和……永恒的敬畏。”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血狱王权”再次出鞘!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刀罡,没有遮天蔽日的血光。刀光只有一道,细若游丝,却蕴含着足以撕裂空间的锋锐。
它如同黑夜中划破天际的流星,悄无声息地斩向那轮象征着一天结束的赤阳。
嗤——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那轮燃烧了无数岁月的巨大火球,边缘处猛地一暗,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咬掉了一小块。
然后,是无边的寂静。
或者说,是死一般的寂静。
上京大道上的杀戮声,幸存者的呻吟声,远处隐约的火势声,甚至连风声,都在这一刻诡异地消失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那轮残缺的赤阳,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而幽篁上人,依旧站在牌坊顶端,手持滴血的魔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收刀,刀身上的血迹如同活物般,迅速褪去,恢复了那光滑如镜的暗红色。
“现在,”他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传入每一个呆滞的灵魂耳中,“你们,或许可以开始思考了。”
说完,他身形一晃,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这片尸山血海的上京大道,一轮残缺的赤阳,以及……一个关于杀戮、毁灭,以及某种更深邃、更恐怖的未知,正在悄然降临的传说。
血,依旧在流淌。
但这一次,流淌的,似乎不仅仅是生命。
还有一种,被彻底改变的宿命。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这座刚刚经历过浩劫的城市。
没有了阳光的照射,上京大道上的血色显得更加深沉,如同凝固的石油,粘稠而厚重。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在夜色中似乎变得更加刺鼻,混合着烧焦的味道、尘土的味道,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死亡的气息,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独特氛围。
原本应该灯火辉煌、夜夜笙歌的帝都,此刻却是一片死寂。除了偶尔几声野狗因恐惧而不敢发出的呜咽,以及风吹过废墟发出的呜咽声,再无其他声响。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整个城市都变成了一座空城,一座巨大的、埋葬着无数生命的坟墓。
幽篁上人早已离去。
他来的时候,如同一道血色的闪电,撕裂了长空的宁静;他走的时候,却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只留下满目疮痍和无尽的传说。
上京大道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些曾经锦衣玉食的贵族男女,此刻衣衫褴褛,血肉模糊,死状凄惨,不复往日的优雅与矜持。他们的珠宝首饰散落一地,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诉说着主人生前的奢华与此刻的悲凉。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禁军士兵,此刻也如同脆弱的羔羊,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手中的兵器断折,身上的铠甲残破,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威风。他们的脸上,凝固着惊恐、愤怒、不解,种种复杂的情绪,在死亡降临的瞬间,被永远定格。
江湖人士的尸体,夹杂在人群之中,也并不比常人高贵多少。他们引以为傲的内功修为,在那诡异的魔刀面前,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他们的兵器,或是被斩断,或是被震飞,身上往往插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很快便浸透了身下的土地。
甚至,还有一些侥幸存活下来的人。
他们躲在角落里,废墟中,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中有老弱妇孺,也有身强力壮的汉子,但此刻,他们都是一样的眼神——恐惧、茫然、以及深深的……麻木。
他们看着眼前这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看着那些曾经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如今都已变成冰冷的尸体,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绝望。
家园被毁,亲人离散,未来,一片黑暗。
一些伤势较轻的人,开始挣扎着爬起来,寻找着自己的亲人,或者试图逃离这片死亡之地。他们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那个可能还隐藏在暗处的恐怖存在。
街道上,偶尔能看到一些人影在晃动,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尸体之间,他们的动作机械而麻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默默地收集着什么——或许是一些还能辨认身份的遗物,或许只是为了确认自己亲人的遗体。
这是一个破碎的世界,一个在毁灭的边缘挣扎的世界。
然而,在这片无边的死寂和绝望之中,似乎又有一些微妙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在一条稍微偏僻的巷子里,几具尸体堆积在一起。其中一具尸体的手掌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挣扎着爬到那具尸体旁,颤抖着手,将压在下面的东西扒了出来。
那是一颗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柔软的襁褓包裹着,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受伤,只是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有些声嘶力竭,此刻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人。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希望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婴儿,婴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停止了哭泣,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少年用自己肮脏的、沾满血污的手,轻轻擦去婴儿脸上的灰尘,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
“活着……你还活着……”
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激动。
在这一刻,杀戮的残酷,死亡的阴影,似乎都被这个小小的、脆弱的生命所驱散了一些。一丝微弱的火苗,在废墟之上,悄然点燃。
不远处,一座倒塌的半边房屋里,传来了微弱的呻吟声。几个幸存者立刻围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搬开瓦砾,将压在下面的一位老者和一位少女救了出来。
老者伤势沉重,气息奄奄,但嘴里还在喃喃地念叨着什么。少女泪流满面,紧紧握着老者的手,泪水滴落在老者干枯的手背上。
“爷爷……爷爷你撑住……我们……我们还活着……”
“孩子……活下去……要好好地……活下去……”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头一歪,溘然长逝。
少女抱着老者的尸体,放声痛哭。
但她的哭声,却不再是之前的绝望和麻木,而是带着一种悲怆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感情。她的眼泪,是为逝者而流,也是为自己,为所有幸存者而流。
悲伤,并不能解决问题。
但悲伤,却证明了生命的存在。
证明着,即使经历了最深的黑暗,即使目睹了最惨烈的毁灭,生命,依然在顽强地延续着。
在上京大道的另一端,靠近皇城的方向,一座高大的宫墙,虽然也受到了波及,留下了一些破损的痕迹,但大体上还算完整。几队披甲执锐的士兵,正在清理着通往宫门的道路,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有序,脸上带着凝重,但眼神中却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失措。
他们接到了命令,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证皇宫的安全。
皇帝……或许还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他是这片土地名义上的统治者,是所有规则的制定者。如今,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一些胆大的商人,开始小心翼翼地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他们看着眼前如同废墟般的家园,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迷茫,但很快,又被一种更加现实的忧虑所取代——生计,未来。
战争,或者类似的灾难,或许会摧毁一座城市,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只要有需求存在,新的秩序,新的商业模式,似乎总会在废墟之上,慢慢重新建立起来。
杀戮,可以毁灭一切。
但毁灭之后,总会留下一些东西。
或许是希望的火种,或许是重建的基石,或许,只是无尽的悲伤和仇恨。
幽篁上人带来的浩劫,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上京,将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
他离开了,如同他来时一样,潇洒而决绝。
但他留下的,不仅仅是死亡和毁灭。
他还留下了一柄刀的传说,一个魔神的背影,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对力量本质的深刻反思。
那些幸存者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会重建家园,或许会恢复秩序,或许会迎来新的繁荣。
但他们的心中,永远会留下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在他们的记忆深处,永远会有一片血色的上京大道,和一个手持魔刀,吟唱着杀戮诗篇的身影。
这个身影,会成为他们的噩梦,也会成为……某种警示。
警示着力量的可怕,警示着疯狂的代价,也警示着,在看似永恒的秩序之下,可能隐藏着怎样颠覆一切的黑暗。
夜,还很深。
上京大道上,余烬未冷,新的黎明,尚未到来。
但无论如何,明天,终究是会来的。
带着鲜血,带着悲伤,带着迷茫,也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未来的光芒。
而在遥远的天际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那轮残缺的赤阳,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而幽篁上人离去的方向,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又隐藏着怎样的未知与变数?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