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舱就位，水涡强拉——要是转不过这圈，咱们骨舟就当场解体！”
洛刃话音未落，整个船身已如脱缰飞矢，顺着塌落后的水压通道直冲而下。
张小灰死死抓住侧舱弯骨，眼中只见四面八方全是旋转翻滚的水纹。失控的心渊塔引发的“抽渊回涡”正把整个夜井下层吸入灰渊底部，骨舟不过是一粒在乱流里飘摇的尘屑。
“这种地方……还能走？”雪瑶璃一脚抵住舟尾，猛然拔出双锤插进金属船板，强行当成船锚，“我顶不住就一起下汤锅了啊！”
“撑住！”苏浅单膝跪地，抬手连射两箭，火芯破开前方浪头，“前面那道折角涡壁要撞了！”
林璃月反手凝冰封压舟身一侧，“压弯舱体，再断桨舵就只能全员泡水里！”
“我船上都还没装咸鸭蛋呢！”灰鳞一边嘶喊，一边死死抱着锅盖，不忘往锅里丢半块肉干，“舱灌水我还得先吃一口再死！”
张小灰忽然抬头，眸中泛起微光：
“你们有没有发现，前方那个火点……不是我们打出来的。”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前方漩涡中心处，正闪烁着一点橘红微光，仿佛灯塔，又仿佛……
“那是……灯鱼。”
—
“右舷十点钟方位，有七条！”洛刃咬牙拉弓，“全部点着了诱光触角！它们要撞舟！”
张小灰沉声道：“这些不是自然聚集，是火疫诱阵。”
“它们嘴里的‘咒焰诱核’，是被人……事先埋入夜井内部的。”
“而那个埋核的人，目的就是现在——趁我们逃不掉。”
苏浅怒道：“这是故意把我们推向生死边缘！”
“那我们就别顺着他铺的路走。”
张小灰冷笑：“全员听令——放弃舵控，进入肉搏舱战模式。”
“雪锤主舟身，苏浅攻眼，璃月控水，洛刃游射，灰鳞——给我顶着锅，打鼓拉节奏！”
灰鳞一愣：“我……啥？”
雪瑶璃锤柄一转：“他说的是，让你喊号子！”
“开工！拉桨！”
—
“嘿——哈！”
“嘿——哈！！”
骨舟在水中犹如活物跃动，每一下都伴随整齐号子——灰鳞竟真敲着锅盖当鼓点，节奏精准得让苏浅都差点跟着踩拍。
“谁让他节奏感这么强？”
“锅锈锤多了，自带打击乐了属于。”
骨舟从七尾灯鱼之间穿梭而出，犹如一柄灼火之刃划破夜渊咒涡！
—
第一条灯鱼猛扑而来，张小灰当即抽刀斩去，一记“焚火扇式”将其咽口爆裂。第二条灯鱼绕弯扑来，苏浅一箭穿鳍，瞬间点燃其体内咒焰引爆线！
水下轰鸣，三尾灯鱼翻腹暴毙，焦尸沉落。
“它们居然……怕火？”林璃月一愣。
“不，它们怕‘我们点燃的火’。”张小灰注视前方，“咒焰诱核是死火，它们的火是人下的。”
“而我们的火，是他们压不住的‘野火’。”
他抬手，高声一喝：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火。”
焚寂·九问·第三式！
“燃问·鱼骨缚！”
刹那之间，张小灰斩出一道火光曲线，形如弯月，却在咒水中反向切出三道火纹流转，精准锁住剩下四条灯鱼头部！
轰！
火爆起，水如沸油翻腾。
四鱼全灭！
—
骨舟终于冲破漩涡收束区，跃入相对平静水层。
众人瘫坐舟板，但火光尚未熄。
苏浅忽然低声道：“你们看舱尾。”
众人回首——只见舟尾被某种炽热气浪灼烧，浮现出一枚烙印：
灰中带红，咒火纹形如三重同心圆，外附十六道交错符号。
林璃月神情骤变：“那是……焦津火疫徽。”
“他……也在这井下。”
张小灰没有回头，只是默默盯着那一片死水未熄的夜色。
“他提前布下诱核……等我们。”
“是时候烧到他门口了。”
骨舟在轰鸣与震荡中强行穿透最后一道水压脉壁，如一道撕破夜色的咒焰火蛇，冲出了那座早已崩塌的心渊塔。
上方，是潜沙废墟密布的夜空。
咔轰——！
伴随船体爆出地表的剧震，地层仿佛一张干裂的皮肤猛地撕开。
火焰、水汽、破碎咒纹与骨刺同时喷涌而出，形成一道高达数十丈的“火水柱”。
这一刻，整个潜沙城南荒区如地震般颤抖。
半数仍残存于废墟中的镇民纷纷仰头，望见了那道咒焰冲天的“焚井爆光”。
—
“……是他们！他们出来了！”一个少年叫出声来，奔向那道光芒。
废墟边缘，一群原尾泉镇的幸存者正小心翼翼地聚拢在废墙后，许多人尚未脱离水咒沉眠状态，但那一道火光，如同撕裂夜魇的真实，引导他们朝那道咒火奔去。
“那不是怪物，是火。”一名老妇紧紧握着孩子的手。
“是能让人活的火。”
—
此时骨舟在夜空滑行，失去浮力后重重砸落于沙丘之上，泥沙飞扬，破舟四散。
张小灰第一个跳出舱体，翻身落地，连滚带爬落进碎沙坑中。他扒拉起肩上的灰鳞：“醒醒，活着呢，别再梦见锅了。”
“锅还在不在……？”灰鳞眼睛半睁，手却还死死抱着那口烧焦的锅盖，像抱着娘。
“在。”张小灰笑了笑，“你再死搂着，它都成你棺材盖了。”
—
其他人陆续落地，雪瑶璃抱着双锤躺在沙地上大口喘气：“我再不睡觉，我就要锤自己了。”
苏浅坐在一旁清点箭袋，喃喃道：“二十七支箭，打光了二十四……剩下三支，也卷刃了。”
“干脆别修，拿来烤肉吧。”
林璃月取出小药瓶，一边为洛刃处理箭伤，一边冷声吐槽：“你就会拿箭烤肉，下一次是不是想拿锤子炒菜？”
“我可以啊。”雪瑶璃笑着翻身，“咱队伍以后开个流动饭摊，卖骨锅煎饼、锤压烤鱼、火刃爆米花。”
“再加灰鳞秘制火候——死咸。”
灰鳞不服：“你行你来！”
洛刃倒是真点头：“火爆三人组，外带冰语调味师，还有个疯子店长……说不定真能挣。”
张小灰懒懒躺下，看着头顶那片星空和火光交织的天幕，忽然感觉——
——自己居然还活着。
而且，还挺热闹的。
—
但火还未熄。
他们休整片刻后，张小灰便起身巡视落地位置。地貌辨认显示——他们正落于潜沙旧集市遗址北部的“斜脊沙丘”，是一片早年被废弃的集市残地。
但在踏勘过程中，苏浅忽然在断石碑后发现了一枚被压在沙土下的火纹图章。
那是一块灰褐色骨板，其上刻有极其复杂的咒火线路，与之前在渊脊核石棺上见到的“七渊印章”中，有一枚相吻的结构。
更重要的是——骨板上清晰可见一个新字：
【第七火疫投放点·设定于此】
洛刃手一抖：“……什么意思？这地方早年，就是个火疫试点？”
“更可能是一次‘投毒’行为。”林璃月眼神锐利，“焦津为了测试火疫扩散效率，在人类集居点下设咒核。”
张小灰握紧骨板：“难怪这里被废得比其他地方还快。”
苏浅沉声道：“他不是让火毁人类——他是要让人类自发崇拜火。”
“唯有祈火，才能被他统治。”
张小灰站起身，望向那道仍未完全熄灭的夜井裂缝。
“那我们就继续烧。”
“直到火不再是神，是人手中握得住的东西。”
风中忽然传来一缕微弱气息，似有一道火雾遥遥投影于天边裂缝尽头。
一道模糊身影，正俯瞰着夜井残迹——他未现全貌，仅露下颌黑炎之纹。
他淡淡吐出一句话：
“……弟弟，烧得还不够。”
张小灰眼神一沉，抬手将那块骨板高高举起。
“来啊。”
“我等你点下一场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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