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一头由纯粹的“愤怒”构成的，长着无数猩红眼睛的巨兽，从天空的裂缝中咆哮着冲下。
它的身体，由无数混乱的代码和尖叫的人脸构成，每一步，都在这片数字荒原上，踩出滋滋作响的“数据损坏”区域。
“目标：‘憎恨’聚合体。”赵启明的逻辑核心，投射出一道分析光束，精准地标记出巨兽的核心，“逻辑结构：简单，行为模式：优先攻击最高‘熵’值的目标。”
“它冲着你来的，若离。”
若离悬浮在半空，金色的神之眼，冷冷地注视着那头扑面而来的巨兽。
她的“神性”，在这个精神世界里，就是最显眼的“熵”，是这片“秩序”的废墟中，最不和谐的“变量”。
“我来对付它。”若离的声音平静。
她伸出手，掌心凝聚起一团金色的星光。
在这里，她无法像外界那样，直接修改物理法则。
但她可以，修改“概念”。
“‘憎恨’……”若离轻声念出这个词，“其本质，是‘记忆’的扭曲。”
“那么，只要抹除‘记忆’……”
她手中的星光，化作一张金色的大网，迎向了那头巨兽。
那张网，没有实体，它直接穿透了巨兽的身体。
巨兽的咆哮，戛然而止。
它那由无数人脸构成的身体，开始像信号不良的影像一样，剧烈地闪烁，扭曲。
组成它身体的那些“记忆”，那些被背叛的，被伤害的，被抛弃的痛苦回忆，正在被若离的“虚无”之力，强行“格式化”。
几秒钟后，那头庞大的巨兽，就在一声不甘的哀鸣中，化作漫天飞散的、无意义的“0”和“1”。
“漂亮。”苏婉的投影，赞叹了一句，“直接攻击概念的底层，这是李斯特都做不到的事。”
“不止一个。”赵启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赞叹。
天空中的裂缝，越张越大。
成百上千只形态各异的“情绪怪物”，如同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地涌了下来。
有代表“恐惧”的、无形的阴影。
有代表“悲伤”的、能让数据流“枯萎”的灰色迷雾。
有代表“嫉妒”的、可以复制对手能力的绿色藤蔓。
李斯特那积压了五个世纪的负面情绪，其总量，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太多了。”若离皱起了眉。
她可以抹除一个，十个。
但面对如此庞大的数量，她的力量，会被迅速耗尽。
“交给我。”
艾尔站了出来。
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那份被淬炼过的“共情”之力，如同一圈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
她没有去攻击。
她在“倾听”。
她在倾听这些怪物的“心声”。
【为什么……不选我……】
【我好怕……别丢下我……】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这些，都是李斯特内心最深处的，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的，脆弱的呼喊。
“我听到了。”艾尔睁开眼睛，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你们，只是想被‘看见’，对吗？”
她没有试图去“净化”这些负面情绪。
她选择了“共情”。
她将自己的精神，化作无数条丝线，连接上了离她们最近的几头怪物。
她没有对它们说“不要害怕”，“不要愤怒”。
她只是，将自己的感受，传递了过去。
【我明白。】
【我也曾感到恐惧。】
【我也曾被人抛弃。】
那几头正张牙舞爪冲来的怪物，动作猛地一滞。
它们猩红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困惑。
它们那混乱的逻辑，无法理解这种“共鸣”。
它们是“负面情绪”，是“痛苦”的化身。
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去撕裂，去毁灭。
可眼前这个渺小的“数据体”，非但没有反抗，反而……理解了它们？
“艾尔，你在做什么？”若离不解地看着她，“这样太危险了，你的精神会被它们污染的！”
“不。”艾尔摇了摇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很清澈，“它们不是‘敌人’。”
“它们只是……迷路的孩子。”
艾尔的共情涟漪，继续扩散。
越来越多的情绪怪物，停下了攻击的脚步，困惑地，看着这个身上散发着“理解”与“接纳”气息的女孩。
整个战场的节奏，因为艾尔一个人的存在，而被诡异地，延缓了。
“……天才。”苏婉的投影，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用‘共情’去解析‘混沌’，她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
“赵启明，就是现在！”
“路径已规划。”赵启明的逻辑核心，投射出一道金色的引导线，穿过怪物群的间隙，直指远方那棵枯萎的巨树。
“跟上！”
若离不再犹豫，带着众人，沿着引导线，高速突进。
她们的身后，那些情绪怪物，依旧被艾尔的“共情”所牵制，形成了一片诡异的“安全区”。
很快，她们抵达了那棵由逻辑电路构成的巨树之下。
巨树的脚下，坐着一个身影。
不是那个已经陷入疯狂的，白发苍苍的李斯特。
而是一个年轻的，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青年。
他正低着头，专注地，用一根发光的笔，在空气中勾画着复杂的公式和蓝图。
那些蓝图，艾尔很熟悉。
那是“方舟计划”的曲率引擎设计图。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世界的崩溃，也没有看到若离等人的到来。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艾尔看着那个年轻的身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是李斯特？”
“是‘成为神’之前的李斯特。”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是他最引以为傲，也最不愿面对的……‘自我’。”
“他把自己，也关在了这里。”
这个年轻的李斯特，听到声音，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苏婉的投影，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带着一丝惊喜的微笑。
“苏婉？你怎么来了？是来帮我检查‘奇点’模型的吗？”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们曾经并肩作战，为了同一个梦想而奋斗的时期。
他忘了。
他忘了之后所有的争吵，决裂，背叛，和囚禁。
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只记得，那个最初的，纯粹的梦想。
苏婉的投影，微微颤动了一下。
“李斯特……”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怎么了？”年轻的李斯特，困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若离和艾尔，“她们是……你的新助手吗？看起来，有点奇怪。”
他站起身，想要走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如同闪电般的阴影，从他身后的巨树中窜出，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道阴影，缓缓凝聚成形。
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脸上挂着温和而优雅微笑的男人。
正是那个“GM”。
或者说，是李斯特心中，属于“GM”的，那个“神”的执念化身。
“不许靠近他。”
“GM”的幻影，看着苏婉等人，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也是我，最后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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