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献梨 > 第19章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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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刚出城,扑面而来的风里便裹了竹林特有的清寂。

黎瓷掀帘,看见了两侧的修竹如墨玉屏风一般,枝桠交错间还漏下了碎金似的日光,当真是一番好景象。

黎瓷刚想指给陆献看,马车突然猛地一晃。

青碧枝叶还没晃出几分幽意,密密麻麻的破空声便撕裂静谧。

黎瓷指尖搭在帘沿,垂眸压住惊色,陆献已掀开一角车帘,淡淡的声音在黎瓷耳边响起:“你在这待着别出来。”

话音刚落,陆献的身影已掠出马车。

黎瓷透过缝隙往外看去,发现竟有百来道黑衣人影从竹丛中暴起,利刃寒光织成杀网,杀意丛生,可陆献长剑出鞘的弧度远比月色更冷。

剑气扫过处,竹叶纷飞如血雨,黑衣人惨叫着成片栽倒,他却连眉梢都没动,像是在……玩游戏一样。

黎瓷有些紧张的攥紧袖角,她虽然知道陆献很厉害,但是这人数也太多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过来。

黎瓷听着刀剑相搏的铮鸣声,看着他在百人阵里穿梭,白色的衣袂卷着血腥,每一次挥剑都带起数道血线,热血洒在他脸上,他的眼神却始终冷静得近乎漠然。

直到最后,他反手制住一个没死透的刺客,剑刃抵着咽喉讲他拖回马车旁,靴底碾过染血竹枝:“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刺杀失败,刺客自知难逃一死,但他绝不能泄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随后刺客的腮帮猛地鼓动,藏在舌下的毒囊眼看就要被咬碎。

但他刚有所动作,就被陆献一脚踢到下颌,“咔嚓”一声。

陆献直接干净利落的卸了他下巴,毒囊“咕噜”一下滚落在地。

陆献冷笑一声,随即长剑一挑,瞬间就将那枚毒囊挑至眼前,在看清上面暗纹的瞬间,陆献眼中的眸色骤冷,连剑刃都嗡鸣震颤了起来。

“呵,他派你们这些蠢货来杀我,是找死么。”

刺客闻言,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戳中致命隐秘。

嘴上却依旧抵死不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献将毒囊丢在地上一脚碾碎,随即抬脚碾在刺客伤处,迫使对方仰起脸。

陆献懒得戳穿他拙劣的狡辩,只是笑着问他:“他在哪?”

黎瓷掀开帘子的一觉往外看,能看见那个刺客的额角瞬间青筋暴起,却因下颌脱臼无法发声,最后只能用怨毒目光瞪着陆献。

陆献垂眸盯着刺客,剑穗在夜风里轻轻晃,那抹冷光映得他眼底情绪愈发幽深。

他忽而笑了声,虽然这声音如往常无甚差别,但黎瓷莫名觉得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下一刻,陆献抬脚碾向刺客伤处,力道比方才重了数倍。

刺客连一声闷哼都发不出,身子扭曲成怪异弧度,泥土里的血渍随之不断扩大。

黎瓷指尖攥紧帘布,看陆献抬脚又碾重几分,刺客浑身抽搐,血从伤处渗进土里。

但不管陆献怎么折磨他,这个刺客始终不打算说一句话。

陆献的耐心已然耗尽,看着面前这个嘴硬的蠢货,他习惯性的想召蛊虫出来撬开他的嘴,却没想到内息刚一动,心口便猛地绞紧。

喉间涌上腥甜,他猛地攥紧剑柄,身形微晃。

陆献此刻满脸黑线,他忘记了自己还在虚弱期,用不了蛊。

……

陆献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盯着刺客的眼神冷得刺骨。

他松开剑柄,拂袖抹去唇角血迹,扯起嘴角笑,只是这笑比刀还狠:“既不愿说,那便死吧。”

随后,长剑破空,刺客闷哼都来不及,便被斩落。

陆献收剑时,黎瓷从帘后探出身子,看着他微微发白的脸,刚要开口,就听他道:“先走。”

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烦躁。

马车重新启程,陆献靠在车厢壁,闭目调息,可那丝反噬的疼,总在他要凝神时钻出来。

马车里,黎瓷瞧着陆献额额角薄汗,又想起他方才脸色苍白的模样,医女本能让她伸手去探他的脉搏。

可指尖刚触上陆献的手腕,他便猛地睁眼,眸中惯有的清冷静谧被惊乱撞碎。

“你是不是受伤了?”黎瓷眉心拧起,不等他回应,伸手就想去解他外裳系带。

面色如此难看,难道受了暗伤?

陆献喉间逸出一声低咳,本能地往后仰身,躲开黎瓷的动作。

他眸底暗流翻涌,清冷淡漠的面具出现裂痕,却仍强撑着开口:“我没事,你别动。”

黎瓷却不管不顾,指尖已经搭上他领口,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陆献呼吸猛地一滞,喉结滚动。

黎瓷终于扯开那处衣襟,却没见到预想中血迹,只瞧见一道淡得几乎要看不清的旧疤,蜿蜒在锁骨下方。

她怔愣瞬间,陆献已猛地攥住她手腕,力度大得让黎瓷吃痛,可他的声音却发紧:“我说了,没受伤。”

黎瓷仰脸望他,月光淌进窗棂,映得她眼底波光潋滟:“这疤怎么来的?你从前……也这样硬扛着疼?”

陆献别过脸,一语不发,可攥着她的手,却悄悄松了几分,像是被她撞破了不愿示人的软肋,慌不择路又无处可逃。

陆献默默扶额道:“我真没事。”

黎瓷眨着眼睛,盯着他惨白面色追问:“那你脸怎么这么白?”

陆献别过脸,最后一句话都没说,黎瓷见陆献不愿多说,便不再追问。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刚才刺杀我们的人是什么来路?”

陆献解释道:“那些人是冲我来的,都来自蛊族。”

蛊族?她们为什么要杀你?有什么目的?

这些话黎瓷都很想问问陆献,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就算问了,他估计也不会说,只能作罢。

只不过那面上的忧色却始终化不开。

陆献瞧她这副恹恹的模样,以为她是害怕,身体向她的方向倾斜,白皙的指尖轻轻蹭过她发梢,清冷的声线此时像是染上了一团酡红。

他诱哄般的声线在黎瓷耳边炸起,教人沉醉:“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就不会有事。”

黎瓷耳尖一烫,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随后,马车就陷入了沉静,直至又行了段路,黎瓷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声打破沉默:“那我们……现在去哪?”

陆献悠悠的掀开车窗,望着满园月色,平淡开口:“前面就是驿站了,今天晚上我们在那歇脚。”

黎瓷轻轻应了一声后,就靠在窗边,看暮色像墨汁般漫染窗纸。

马车轱辘碾过碎石路,发出单调的声响,她望着窗外飞逝的树影,思绪却飘回陆献惨白的脸——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的一声“驿站到咯”,像把两人从各自的思绪里拽出来。

黎瓷忙直起身,陆献已先一步掀开车帘,暮色里,驿站昏黄的灯笼晃啊晃,照着他清瘦的背影,也照着黎瓷藏不住担忧的眼。

与此同时,在城郊隐蔽的密屋里,陆封攥着情报,看着“全灭”的消息,猛地将茶盏掼在地上。

他阴鸷的脸扭曲着,咬牙切齿道:“这小子现在竟成长到这般地步……当初自己就不该留他一条贱命,如今倒好,成了这么棘手的麻烦!”

身旁的侍从都垂着首不敢吭声,陆封被气的来回踱步,忽而冷笑:“不过没关系,他越难啃,毁掉才越有意思……吩咐下去,第二波人手,天亮前出发。”

密屋烛光摇曳,把陆封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张择人而噬的网,朝着驿站方向,缓缓收拢。

密屋的阴翳还未散尽,一道黑影便如幽灵般潜入,将密报呈到陆封案前。

陆封展开信纸,扫过几眼后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凝滞的眼瞬间迸出狂喜,猛地拍案大笑:“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啊!哈哈哈哈!”

侍从们看着陆封癫狂的模样,心里虽然害怕,但是也只能噤若寒蝉。

主子的事,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揣测的。

只见陆封的指尖把密报捏得发皱,阴冷的笑里藏着蚀骨恨意:“派人盯紧驿站,等他入夜最虚弱时动手。不用藏着掖着,把北疆那批淬毒弩手调过来,这次……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烛火在狂笑中疯狂跳动,陆封背着手站在阴影里,仿佛已看见陆献被弩箭穿身的惨状。

而驿站方向,黎瓷还在因为住宿问题在和驿站老板交谈,全然不知,死亡的阴影借着夜色,正铺天盖地压来。

一炷香前,陆献与黎瓷抵达驿站,店小二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笑着摊手:“客官,实在对不住,今儿个旅人多,就剩一间房了。”

黎瓷微微蹙眉,目光扫过驿站大堂,来往行人稀稀拉拉,哪有“旅人多”的样子,当即质疑道:“这驿站看着人也不多,怎会就剩一间房?”

店小二被问得慌了神,挠挠头解释:“这房是真的没有了,实不相瞒,今儿有一位公子把这里的上等房全包了,二等房也被其他人订完了,现如今只剩一间下等房了。”

黎瓷忍不住吐槽:“他一个人全包下,有这么多人住么?”

店小二被问得额角冒汗,赔着笑解释:“那位公子壕气,说是就爱驿站清净,包下上等房图个自在,小的也不敢多问……姑娘您要不嫌弃,下等房虽简陋些,胜在离马厩远,不吵。”

黎瓷柳眉拧成“川”字,正想再理论,忽听楼梯传来脚步声,就见一道身影从楼梯慢悠悠晃下来。

那人着月白锦袍,广袖松垮垮垂着,手摇半开折扇,步子迈得散漫又随性,浑身透着股子“天塌下来也懒怠正经”的纨绔劲儿,来人正是贺承景。

他倚着楼梯扶手,懒洋洋掀了掀眼皮,扇子往黎瓷方向虚点:“小娘子,你这是在质疑本公子包下上等房吗?”

语调拖得老长,尾音还带着丝勾人的懒意。

黎瓷抬眼转过身正对那人,见是个摇扇晃步的纨绔子弟,本就因房间的事憋闷,这下火气更往上蹿。

她杏眼瞪圆,腮帮子气鼓鼓的,像只炸毛的小兽:“你这人好生无理!强占客房还这般嚣张!”

说话时,额间碎发随着气呼呼的动作轻晃,眼下小痣在盛怒中添了几分娇憨。

黎瓷本就昳丽的眉眼,因这副较真模样,更显生动鲜活。

她那睫羽浓密得像春燕归巢,沾着些微水汽,挺翘鼻尖泛着薄红,唇瓣因气恼抿成可爱的弧度,活像株带刺却明艳的小芍药。

贺承景目不转睛盯着看着黎瓷,只觉心神俱震,随后手中折扇“啪”地一下合拢,朝着黎瓷走了过去。

他见过许多人间绝色,有京都名媛的含蓄笑、也有江南歌姬的婉转媚。

却从未有人像这位小娘子这般,连生气都带着种撕破虚假的坦荡劲儿,叫他浪荡半生的心,“轰”地燃起明火,再也挪不开眼。

黎瓷见他似乎是想上前和她理论,刚想开口,却见贺承景突然敛了所有轻狂,折扇往胸口一敲,认认真真朝她作了一揖。

随后开口道:“是我孟浪了,小娘子若不嫌弃,我这就匀出上等房,只求……”

他仰起脸,眉眼舒展得恰到好处,俊俏得近乎昳丽的面容上,是十分的郑重:“只求小娘子莫再动气,笑一笑,成不成?”

这话像浸了蜜,连店小二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可黎瓷却半点没察觉这异样,只当是纨绔子弟的新把戏,一股无名火直往天灵盖窜:“谁要你的房!”

陆献垂眸盯着贺举承折扇上晃眼的玉坠,广袖轻摆间,无声无息地挡在黎瓷身前。

他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眼底却淬着冰:“你包下整座驿站,是打算把这儿当自家后院?可惜啊……”

陆献尾音拖得漫不经心,指尖却悄然蜷起,像苗疆雨林里择人而噬的毒藤:“这儿的蚊子,可不认你北疆的金贵。”

他怎么知道他来自北疆?

贺举承望着陆献,后脊猛地窜起寒意,这人看着清瘦,话里却藏着刀,尤其那笑,比北疆雪山上的冰碴还扎人。

贺承景打开折扇“唰”地一下展开遮面,纨绔懒意硬撑着漫上来:“兄台这话,可是嫌本公子包房碍着你了?”

黎瓷被陆献的背影遮得严实,鼻尖萦绕着他衣料传来的淡淡的松竹香,心尖莫名发软。

陆献笑盈盈道:“原本是没碍着,但是你一个人包下这一整个驿站的上等房,此刻就十分碍眼了。”

贺承景知道此事是他不厚道,他包下这所有的上等房纯是钱多没地使,再加上他喜清净,确实不喜欢有人打扰他。

而此刻既被指出此做法欠妥,而且还是这位小娘子,那他还是比较乐意给他们房的,随即贺承竟好脾气道:“你们想要哪间房。”

“一间上等房。”

陆献的笑仍挂在脸上,嘲讽的意味却明晃晃的戳人:“还是说,你娇气到必须一个人住满所有上等房?”

贺举承折扇“唰”地合拢,眼尾漫上三分促狭笑意:“兄台这张嘴,可比北疆冰原的风还利,我是说不过你,行,上等房给你匀一间。不过小娘子若住得舒坦,明儿得赏我盏茶,权当听你吵架的彩头。”

说罢冲店小二使眼色,转身时瞥见陆献袖口微颤的褶皱,嘴角笑意又深了两分,这苗疆来的冷脸家伙,倒比他想的有趣些。

黎瓷听得云里雾里,却见陆献嘴角笑意更冷:“比起赏不赏茶,你还不如盼着明日的太阳从西边升起。”

随即陆献便带着黎瓷要离开,见她们要走,贺承景连忙追上:“容我再问一句,你这么袒护这位小娘子,可是瞧上她了?”

陆献笑着开口:“关你……”

贺承景:“嗯?”

“屁事啊。”

贺承景:“……”

我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