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时，驿站外的风雪终于停歇。
善林活动了下冻僵的手指，这才察觉右臂上传来细微的刺痛——昨晚的混战中，刀锋擦过皮肉留下的伤口结了一层薄冰，血早已凝固，此刻随着体温回升，又隐隐渗出血丝。他皱了皱眉，从行囊中翻出半卷粗布，准备简单裹扎。
角落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黑衣女子站在晨光分界处，脸仍隐在兜帽阴影里。她沉默地看了看他臂上的伤，突然从腰间取出一块素白绷布，走过来放在他手边的木箱上，转身就欲离开。
不必。善林开口，声音有些哑，小伤。
女子脚步未停。
他盯着那块绷布看了一会儿。白得刺眼，边角绣着极细的暗纹，针脚细密得像某种符咒。不像是寻常江湖人用的东西。
一阵风穿过破损的窗棂，绷布被掀落在地。
女子蓦地回首。
她快步走回，俯身去拾的刹那，善林右臂衣袖滑落，露出肩胛处一片青黑的烙印——六边形蜂巢纹样，边缘蜿蜒如活物。
两人的动作同时凝固了。
女子的手指悬在半空，晨光正好照在烙印上，那些纹路仿佛被什么唤醒，泛出诡谲的暗蓝色。她的指尖微微颤抖，最终落在烙印边缘。
触到的瞬间—— 冰川拔地而起。
善林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站在一片冰原上。晶莹的冰塔如利剑刺向铅灰色天空，无数锁链从冰层深处伸出，捆缚着一个模糊的人形。那人抬起头，露出苏念的脸，锁骨下方逆蜂巢印记正淌着血——
幻象碎了。
你是谁？女子猛地收手倒退数步，面纱剧烈起伏。
善林按住太阳穴，幻象遗留的刺痛仍在颅内跳动。他盯着她面纱边缘露出的一小片肌肤——那里的血管正泛着不正常的青蓝色。
你认得这个印记。
这不是疑问。
女子突然转身冲向门口，斗篷翻飞如鸦羽。善林下意识去拦，指尖刚碰到她的袖角，她旋身就是一记手刀劈来。两人瞬息间过了七八招，最终她一个闪身退出战圈，手腕一翻朝他面门甩来一物。
善林接住的瞬间就后悔了—— 是那枚铜钱。
冰凉的金属刚触及掌心就爆发出刺目银光，等他再睁眼，驿站早已空无一人，只剩地上一串向雪原延伸的足迹，很快被新落的雪掩埋。
铜钱在掌心发烫。
他翻过钱币，背面赫然是与苏念锁骨下一模一样的逆蜂巢纹路，只是中央多了一道深深的刻痕——像被什么利器生生劈开过。
风雪又起，铜钱边缘的锯齿忽然划破他的手指。血珠滴在纹路上，那些线条竟蠕动起来，组成三个小字：
远处传来狼嚎。善林将铜钱攥紧，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他知道，这枚铜钱既是线索，也是诱饵——而那女子抛下它时，面纱下的嘴角似乎极轻地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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