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柜深处忽飘出缕陈年艾香，裴昭腕间银链应声绷断。玛瑙珠滚进赤鳞砂堆，砂粒遇着尚食局的香膏，竟在青砖上蚀出裴府旧宅的方位图。云娘子忽然扯下禁步璎珞，玛瑙珠子在砂图上拼出父亲书房的位置：“师姐临终前说裴院使常在书房夜观星象......“
谢文茵的玉磬槌忽然敲向榆木柜侧板，震落暗格里半卷《星野考》残稿。崔南星眼疾手快泼出甘草茶，浸透的纸页显出新任漕运总督的生辰八字——竟与裴昭七岁那年突发恶疾的时辰暗合。
“尚食局旧档记载，裴姑娘那场病用的药引是黑水河冰魄。“兰姑姑突然出声，暖炉灰撒向砂图，“当年凿冰的民夫名册里，倒有个叫马三宝的——正是新任兵部侍郎的堂叔。“
萧景琰骨扇忽地展开，扇面洒金映着暗格深处：“小王记得马侍郎上月奏请重修黑水河冰窖。“他扇坠流苏扫过《星野考》残页，惊起只碧玉色的纺织娘，虫翼振颤声竟与教坊司《寒衣调》的宫商相和。
门外忽传来金器相击的清响。尚宫局新任典正苏怀璧捧着鎏金错银的妆奁跨进来，裙摆银线绣的二十八宿图在药气中流转：“太后命我将此物交予裴司药——说是裴夫人当年的及笄礼。“
裴昭指尖触到妆奁暗扣时，云娘子忽然握住她的手：“这缠枝莲锁扣需用双针并挑法......“话音未落，苏怀璧发间玉梳忽坠，梳齿正巧卡进锁眼。弹开的暗格里滚出串伽楠香珠，每颗都刻着工部特制的河工符。
“尚服局旧年改制官服时，“苏怀璧捡起玉梳，“曾用这种伽楠珠作女官禁步的压襟。“她广袖轻扬，袖口暗纹遇着赤鳞砂反光，竟显出新任漕运总督夫人的小像，眉间一点朱砂正与药瓮火漆同色。
崔南星突然打翻整罐胡椒，呛得众人咳嗽连连。谢文茵玉磬槌扫过飞扬的香料，在砂图上击出串星斗轨迹：“教坊司排演《璇玑图》时，舞姬的踏歌步正合此天象......“她忽将乐谱覆在胡椒粒上，五线谱间的批注竟与《星野考》残页笔迹同源。
“上月兵部请拨的驱寒椒粉，“兰姑姑用暖炉灰勾勒出运粮路线，“倒有半数划给了黑水河守军。“灰烬里显出的押运官印鉴，边角残缺处正与太后所赐妆奁锁扣纹路相契。
裴昭忽将伽楠珠按进砂图，珠串在赤鳞砂间滚出北斗阵势。云娘子禁步珠的投影恰指向天枢位：“师姐曾说裴院使书房藏着方七星砚......“她簪尾忽刺破妆奁夹层，靛青丝帛上赫然是裴元方批注的《河工防疫疏》，朱砂批痕里冻着黑水河冰碴。
苏怀璧突然抽出玉梳划向丝帛，梳齿在烛光下映出密文：“尚宫局女官皆习过这种冰鉴书——需用呵气润化。“她俯身轻呵，冻在批注里的冰晶渐融，显出整幅贯通六部的药材流通图，每个节点都标着与裴昭恶疾相关的药名。
萧景琰骨扇挑起冰晶水珠：“小王忽然想起，去岁重阳宴的冰雕蟠桃，用的正是黑水河三年陈冰。“扇面洒金映着水珠里的杂质，竟与赤鳞砂中的铁屑同源。
门外忽传来张小乙的惊呼。他抱着摔裂的龙泉青瓷瓮跌进来，泼出的陈醋在砂图上蚀出“佥“字最后一捺。崔南星掷出的甘草枝正巧卡进蚀痕，枝杈间新发的嫩芽竟拼成整枚“金鉴司佥“的完整印鉴。
苏怀璧的玉梳还嵌在“金鉴司佥“印鉴的捺笔处，尚药局新任女医正林若蘅忽抱着药典闯进门来。她鬓边别着的银制脉枕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开口便是呛人的黄连味：“裴司药要的《黑水方志》第三卷，在尚仪局的琴谱匣底压了十年。“话音未落，袖中滑落的艾绒团正巧引燃了赤鳞砂，腾起的青烟里显出陇右道舆图。
“林医正这辨药的本事倒比猎犬还灵。“崔南星嚼着新制的茯苓糕嘟囔，糕屑落在舆图某处关隘，正与谢文茵玉磬敲击的《阳关三叠》节拍相合。云娘子忽扯断禁步珠串，玛瑙珠子滚向烟雾缭绕处：“师姐绣的《陇西行》图里，此处该添座狼头烽燧——“
裴昭腕间新换的缠丝银链忽地绷直，链尾铜铃正扣在舆图标注的“黑水驿“三字上。萧景琰骨扇倏地点向驿站旁的朱砂标记：“上月兵部奏请增设的十二处马政司，倒有八处与这张前朝舆图暗合。“
林若蘅忽然从药典夹层抽出泛黄脉案：“尚药局旧档记载，永平六年春黑水驿突发马瘟。“她指尖黄连粉撒在舆图上，褐色痕迹竟与太后所赐妆奁的伽楠香珠纹路重叠，“当时用的防风药方里，独缺了漠北特供的狼毒草。“
门外忽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张小乙抱着摔破的邢窑药碾子讪笑后退，碾槽里滚出的药渣遇着黄连粉，在青砖上蚀出整幅河工银票的暗纹。苏怀璧突然抽出玉梳划向暗纹：“尚宫局女官旧年核验的河工账册，用的正是这种西域水印纸。“
“上月户部新制的税银封条......“谢文茵玉磬槌轻敲银票暗纹，“遇水显出的狼头印，倒与兵部箭囊的烫印同工。“她广袖翻卷间带起的气流，竟将赤鳞砂吹向榆木柜后的暗门，砂粒在门缝间拼出整段《漕运疏》的残句。
林若蘅突然抓起崔南星的茯苓糕碾碎，糕屑混着赤鳞砂撒向暗门。裴昭的银链绞住门环猛地拉开，涌出的不是文书，而是整箱靛青瓷瓶——瓶身火漆印遇着茯苓的甜香，竟渗出与裴昭七岁恶疾药方同源的苦杏味。
“尚药局上月丢的砒霜......“林若蘅银针挑破瓶口蜡封，“原是被换了甘遂粉。“她突然扯开医官袍的束带，内衬暗袋里滑出半枚玉髓佩，“这佩饰是当年治马瘟的兽医所佩，纹路倒与苏典正的妆奁锁扣相契。“
萧景琰骨扇忽收，扇骨暗藏的银针正刺破玉髓：“马侍郎祖上正是陇右马政世家。“他扇面洒金映着众人面容，“小王忽然想起，三年前沉船案发当日，黑水驿恰有批漠北药材抵京。“
云娘子禁步的玛瑙珠突然滚向暗箱深处，在青砖上撞出串清响。谢文茵的玉磬槌追着声响敲击，竟奏出段《折柳曲》的调子。裴昭俯身细看砖缝，忽见半截靛青丝线缠着片银杏叶——叶脉在烛光下显出新任兵部侍郎夫人的生辰八字。
“尚服局为这位夫人裁的翟衣，“苏怀璧用玉梳挑起银杏叶，“特在裙裾绣了十二对交颈雁。“梳齿间突然渗出朱砂，在青砖上勾出整幅河工银票的票号，首尾相连竟成北斗七星阵势。
崔南星突然打翻整罐蜂蜜，黏稠的金浆漫过银票暗纹。林若蘅银针蘸着蜜汁刺向舆图某处：“黑水驿往北三十里有片野蜂谷——“针尖忽地顿住，“上月兵部特批的五百具牛皮护腕，说是防蜂蛰所用。“
裴昭腕间银链忽缠住萧景琰的骨扇，玛瑙珠在扇面洒金上滚出北斗轨迹：“三殿下可愿往野蜂谷走一遭？尚药局缺的枇杷蜜，正需新鲜蜂蜡作药引。“她指尖轻触扇坠流苏，暗藏的银针正指向舆图上未标注的某处山坳。
檐角铜铃忽被夜风撞出《梅花三弄》的调子，惊起宿鸟穿窗而入。谢文茵玉磬槌追着鸟影敲击，在墙面投下振翅的阴影。云娘子忽然扯断禁步璎珞：“师姐绣的《百鸟朝凤》图里，这山雀该栖在第七重叶影处——“玛瑙珠滚向暗箱后的夹层，正巧卡住机关锁眼。
暗门轰然中开时，涌出的不是卷宗，而是整排泡着药草的琉璃坛。林若蘅银针挑起坛中蜈蚣：“尚药局失窃的七步倒......“她忽然噤声，针尖颤巍巍指向坛底暗刻的狼头印——印泥里混着的，正是裴昭七岁那年药方里独缺的漠北狼毒草籽。
琉璃坛中的蜈蚣突然暴起，林若蘅银针未及收回，斜刺里忽飞来半块茯苓糕。崔南星鼓着腮帮子含糊嚷道：“七步倒最怕茯苓气！“糕屑沾上蜈蚣背甲，那毒物竟蜷成团滚落坛底，露出腹甲暗刻的“佥“字残痕。
“尚工局上月特制的捕虫匣，“苏怀璧玉梳挑开蜈蚣残骸，“底部暗槽纹路倒与这刻痕相契。“梳齿忽然勾出半缕靛青丝线，与云娘子荷包系带经纬相合，“尚服局旧年给刑部制的捕快服，袖口暗纹正是这种双绞编法。“
谢文茵玉磬槌忽敲向榆木柜侧板，震落暗格里半卷《狱典要略》。裴昭银链缠住坠落的书册，发黄纸页间夹着的苍耳刺正与林若蘅脉枕银纹暗合：“尚狱司三年前核销的刑具账册里，独缺了三百根蜈蚣刺针。“
“那批刺针的淬火记录......“萧景琰骨扇点向书页批注，“倒与工部熔铸铁闸的硫磺配比相同。“扇坠流苏扫过苍耳刺，惊起只碧眼蟋蟀，虫翼振颤声竟暗合教坊司《黍离》的商调。
云娘子突然扯断第二串禁步璎珞，玛瑙珠滚向琉璃坛后的暗格：“师姐绣的《秋决图》里，刽子手的鬼头刀该悬在此处——“珠串撞开机关，涌出的不是刑具，而是整箱靛青瓷瓶，瓶底火漆印遇着茯苓香竟渗出漠北狼毒汁。
林若蘅银针蘸取毒汁轻嗅：“这提纯手法......“她忽然扯开医官袍襟，露出内衬暗绣的百草纹，“尚药局首任院使的手札里，记过这种以毒攻毒的北疆古方。“
苏怀璧玉梳忽刺入暗箱夹层，挑出半幅褪色的婴孩襁褓：“尚宫局旧档记载，裴姑娘七岁那场恶疾后，裴夫人特向漠北商队求过狼毒草。“襁褓边角暗绣的忍冬纹，竟与云娘子师姐遗作《河伯娶亲》的盖头纹同源。
檐外忽传来细碎脚步声，张小乙抱着摔破的定窑药壶滚进来：“尚膳监新熬的醒酒汤......“泼出的汤汁在青砖缝里蚀出整幅漠北舆图。崔南星眼疾手快掷出甘草枝，枝杈在图上拼出条隐秘商道，正穿过新任兵部侍郎的封地。
“上月兵部核销的五百具牛皮甲，“谢文茵玉磬槌点向商道终点，“说是给边关斥候，实则运往黑水河私港。“她广袖带起的风拂过琉璃坛，蜈蚣背甲的刻痕竟与舆图上山脉走向暗合。
林若蘅突然碾碎整罐艾绒，扬手撒向暗箱深处。裴昭银链绞住飞扬的药尘，在烛光中凝成北斗七星的勺柄：“三年前沉船那夜，北斗杓柄正指黑水河私港——“
萧景琰骨扇倏地展开，扇面洒金映出众人凝重的面容：“小王忽然想起，马侍郎上月奏请重修观星台。“他扇坠流苏扫过北斗投影，琉璃坛突然迸裂，涌出的毒液在青砖上蚀出整幅工部河工签押单。
云娘子禁步的第三串玛瑙珠忽地崩断，珠子滚向签押单边角：“师姐在《璇玑图》里藏的密语......“她簪尾刺破青砖缝隙，挑出半枚带血槽的玉带钩，“正是用这种漠北玉料雕的河督印！“
苏怀璧突然扯开裴昭的银链，玛瑙珠坠入毒液蚀痕：“尚宫局女官旧年查验贡品时，这种玉料只赏过工部与——“话音戛然而止，玉珠映出的倒影里，太后所赐妆奁的鎏金锁正缓缓自行开启。
裴昭指尖触及锁芯时，檐角铜铃骤响如裂帛。尚药局地砖忽震动如擂鼓，七十二扇雕花窗映出的星斗竟与三年前沉船那夜的星图严丝合扣。林若蘅银针挑起妆奁暗格里滚出的半丸丹药，忽然轻笑：“这七步倒的解药......原是裴夫人亲手调的甘草枇杷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