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务大厅的中央空调喷出白雾时，陈野正用袖口擦拭新发的胸牌。综合服务岗003的烫金字刮着锁骨，他把领口纽扣系到最顶，遮住后颈未洗尽的船锚刺青贴痕。
暴雨在玻璃幕墙外织成水帘，办事群众挤满等候区。陈野的千层底布鞋踩过大理石地面，鞋帮补丁与锃亮地砖形成讽刺反差。前台的林小曼递来工作手册，香水味让他想起周叔货箱里的樟脑丸：新来的先去复印文件。
档案室霉味刺鼻。陈野数着防汛物资签收单，突然发现某批沙袋的物流编码与周叔走私香烟的货单相似。打印机卡纸的警报声惊动走廊巡查员，他慌忙抽出纸张，墨粉在东风厂监制的印章上抹出污痕。
母亲的快递寄到单位收发室。陈野躲在消防通道拆包裹，降压药盒里塞着宅基地新拍的照片——围墙裂缝用红砖填补，形状像极他简历上的学历编号。老刀的短信突然跳出：周老板问你要不要叙旧。
暴雨预警升级为橙色。陈野跟着科长检查防汛仓库，手电筒照见角落堆放的生鲜货箱，封条日期正是他通过政审那天。科长的皮鞋尖踢了踢纸箱：这些都是待报废物资。说话时金丝眼镜的反光遮住了瞳孔。
食堂餐盘碰撞声里，林小曼把红烧肉拨到他碗里：你这么瘦，得多吃肉。油星溅在《廉洁承诺书》上，他盯着她腕间新款卡地亚手镯，想起快餐店求婚闹剧里的假钻戒。
深夜值班时接到神秘电话。陈野握着听筒听见海浪声，混着货轮汽笛的悠长回响。对方沉默三十秒后挂断，来电显示是串乱码。他翻开防汛值班记录，发现前任科长的签字笔迹与周叔的假账本如出一辙。
暴雨冲垮郊区河堤的新闻在电视滚动播放。陈野整理救灾物资清单时，突然看见东风厂捐赠的橡皮艇编号——正是当年周叔要他押运的那批走私货。打印机突然吐出空白纸，每张都印着水渍组成的船锚图案。
母亲发来语音：新药效果挺好...背景音里有村长的大笑。陈野摸到裤袋里的五毛硬币，边缘锯齿卡着政务大厅门禁卡的芯片槽。林小曼的香水味突然逼近：科长让你去会议室。
中央空调的冷风掀起会议纪要。陈野弯腰捡纸时瞥见防汛专项资金的拨款数额，小数点后的零多得像货轮集装箱的排列。科长敲着投影幕布：小陈啊，年轻人要爱惜羽毛。幕布上的PPT背景是东风厂宣传照。
暴雨夜巡查时发现仓库漏水。陈野搬着沙袋堵缺口，防汛专用标签被水泡脱，露出底下易燃易爆的警告图标。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红光闪烁频率与当年货轮上的信号灯完全同步。
更衣室的储物柜塞满群众感谢信。陈野拆开最厚的那封，倒出晒干的槐花——母亲总说这花能降压。信封内壁用铅笔写着歪扭的小心空调，字迹被他的冷汗洇成灰云。
周叔的茶海换成金丝楠木。陈野摸着新刻的船锚纹饰，听见对方轻笑：防汛指挥部缺个值班秘书吧？窗外的雨点击打霓虹灯牌，光影在茶汤里拼出东风厂中标的新闻标题。
政务大厅的玻璃门映出两个影子。陈野系紧制服领口时，看见自己身后浮现货轮甲板的虚影。那枚五毛硬币突然从掌心滑落，滚进会议室排风口，与中央空调的轰鸣声一同消失在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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